老地方——樱花公园的湖畔长椅。甘雨提前一小时到达，选了个能观察全局的位置坐下。初秋的风掠过湖面，吹散她额前的碎发。手机显示晚上七点三十分，距离甘未然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里的防狼喷雾和小刀，甘雨反复回想傅霖白的警告："艾丽斯·陈是Eclipse的首席研究员，但她可能也是被控制的。"如果甘未然真的曾经是GC-0号实验体，那么她发送那条短信是出于自由意志，还是奉命行事？
湖对岸的游乐场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与甘雨紧绷的情绪形成鲜明对比。她打开手机相册，再次翻看那张与甘未然的合照——樱花树下，两人肩并肩微笑。那个瞬间的温暖如此真实，如果是演技，未免太过完美。
"姐姐。"
声音从背后传来，甘雨浑身一颤。甘未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长椅后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看起来就像个普通高中生。但她的眼神不同了——更加锐利，更加...成熟。
"我该叫你甘未然，还是艾丽斯·陈？"甘雨没有转身，手悄悄伸进包里。
"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妹妹。"甘未然绕到长椅前坐下，保持着一臂距离，"但我确实有很多事没告诉你。"
月光下，甘未然的脸庞显得格外苍白。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张照片——两个小女孩站在福利院门口，手拉着手，一个约莫七岁，另一个五岁左右。较大的女孩眉眼间已能看出甘未然的影子，而小的那个...
甘雨呼吸停滞。那个笑容羞涩的小女孩，分明就是年幼的自己。
"林小雨和林小阳，阳光福利院的姐妹花。"甘未然的声音轻柔，"你七岁那年，一场高烧损坏了海马体，忘记了之前的所有事，包括我。"
甘雨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屏幕。这张照片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梦中见过的场景。
"后来呢？"她嘶哑地问。
"后来我们被分开收养。我被陈家带走，你留在福利院直到成年。"甘未然调出一份DNA报告，"两年前我在顾氏的实验体名单上发现了你的名字，那时你已经因为重度抑郁症被选中参加Eclipse计划。"
报告显示两人确实存在血缘关系，相似度99.9%。甘雨的大脑一片混乱。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不是"穿越"到小说中的甘雨，而是被植入记忆的精神病患者林小雨？
"那《傅总的心尖宠妻》的记忆..."
"是我设计的防火墙。"甘未然苦笑，"原计划是给你植入普通人的记忆，但我发现顾泽西准备将你改造成商业间谍。所以我偷偷修改了剧本，让你以为自己是个穿越者——这样当你发现异常时，会归因于'穿越'，而不是怀疑整个世界的真实性。"
这个解释合理得可怕。甘雨想起自己那些关于"原著"的记忆，那些对剧情偏离的困惑...都是甘未然精心设计的保护机制？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计划有变。"甘未然警惕地环顾四周，"顾泽西发现你的自主意识觉醒程度远超预期，决定提前启动记忆重置。而傅霖白——"她冷笑一声，"他接近你不是为了救你，而是想窃取你脑中无意解锁的记忆加密算法。"
甘雨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傅霖白的事？"
"因为我监控了你们在安全屋的对话。"甘未然调出一段音频，是傅霖白与一个军方代表的通话记录，讨论如何从"GC-7"身上提取关键技术。
这段录音让甘雨胃部绞痛。她竟然差点相信了傅霖白...
突然，甘未然的身体绷直了："有人来了。"她迅速关闭平板，"湖对岸，两点钟方向，黑色西装。"
甘雨假装整理头发，余光瞥见三个穿黑衣的男子正沿着湖边小路向这边移动。
"顾氏的安保团队。"甘未然压低声音，"他们发现我偷走了核心数据。"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芯片，"这里面有Eclipse计划的所有罪证，足以让顾泽西坐牢二十年。拿着它，去找《晨报》的记者苏雯，她是唯一没有被收买的媒体人。"
甘雨接过芯片，手指与甘未然相触的瞬间，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闪回——
阴暗的地下室，年幼的自己蜷缩在角落，一个稍大的女孩挡在前面，对拿着针管的男人大喊："要打就打我！别碰我妹妹！"
那个女孩...是甘未然？
"快走。"甘未然推了她一把，"从灌木丛后面绕到西门。我拖住他们。"
"那你呢？"
甘未然的嘴角微微上扬："我是首席研究员，他们不敢拿我怎样。"这个笑容勉强得令人心疼，"记住，苏雯住在翠湖公寓1702，密码是她女儿的生日0513。"
黑衣男子越来越近，甘雨的心脏狂跳。理智告诉她应该逃跑，但某种更深层的情感却让她无法挪动脚步。
"为什么冒险帮我？"她死死盯着甘未然的眼睛，"如果被抓住，你会有什么后果？"
甘未然沉默了一秒，然后做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动作——她伸手轻抚甘雨的脸颊，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因为你是我姐姐。"她声音哽咽，"十年前在福利院，你为了保护我被注射了过量的实验药物，导致记忆受损。现在...换我保护你了。"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更多片段洪水般涌入甘雨脑海：阴暗的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针头...和一个总是挡在她前面的小女孩。
黑衣男子距离他们只有二十米了。甘未然猛地站起，将甘雨推向灌木丛："跑！别回头！"
甘雨本能地服从，钻入茂密的灌木丛。身后传来甘未然提高的声音："你们来晚了，数据已经传出去了！"
然后是男人的怒喝和扭打声。甘雨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回头，跌跌撞撞地向西门跑去。芯片紧攥在手心，像一块烧红的炭。
公园西门空无一人。甘雨拦了辆出租车，颤抖着说出"翠湖公寓"四个字。车子驶离时，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到公园已被警车包围，闪烁的蓝红灯光刺破夜空。
翠湖公寓是城中的高档住宅区。甘雨在1702门前停下，浑身被汗水浸透。她输入0513，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谁？"一个女声从里面传来。
"苏记者，我是...GC-7。"甘雨说出甘未然教她的暗号，"我有Eclipse的证据。"
门开了一条缝，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她："艾丽斯呢？"
"被抓了。"甘雨声音嘶哑，"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递出芯片。
苏雯迅速拉她进屋，锁好门。公寓里堆满了文件和电子设备，墙上贴满了顾氏集团的相关报道。
"我一直在等这个。"苏雯将芯片插入读取器，"顾泽西那个畜生，终于..."她突然停住，转向甘雨，"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甘雨摇头。
"人体实验证据，政府受贿记录，还有..."苏雯瞪大眼睛，"记忆操控技术的军事应用计划。他们准备用这个对付政治犯和抗议者。"
屏幕上的文件让甘雨头晕目眩。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成功案例"一栏，旁边标注着："GC-7号展示出意外突破——在记忆覆盖状态下仍保留部分原有技能，证明海马体深层记忆可被唤醒。"
"你需要躲起来。"苏雯迅速拷贝数据，"顾氏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这个芯片，还有你。"
甘雨木然点头，脑海中仍回荡着那些闪回的记忆片段。如果甘未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不是穿越者，而是被植入虚假记忆的精神病患者。但那些关于"原著"的记忆如此清晰，那些商业知识如此真实...
"有个地方..."甘雨突然想起什么，"阳光福利院。甘未然说我们小时候在那里生活过。"
苏雯皱眉："那地方十年前就拆了，现在是顾氏的制药厂。"她突然恍然大悟，"等等...你是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甘雨站起身，"而且...我想去看看。"
苏雯想反对，但看到甘雨坚定的眼神后改变了主意："至少等到天亮。我给你找个临时住处，明天安排人送你去。"
那一夜，甘雨在苏雯安排的廉价旅馆辗转难眠。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会有新的记忆碎片浮现——有时是"前世"的办公室场景，有时是福利院的阴暗走廊，有时又是《傅总的心尖宠妻》中的情节。这些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构。
清晨五点，甘雨被手机震动惊醒。一条加密信息：「姐姐，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的约定。芯片交给苏雯后立刻离开城市。——小阳」
小阳...这是甘未然的本名？林小阳？甘雨胸口一阵刺痛。她回复：「你在哪？安全吗？」
没有回应。
六点整，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敲响房门："苏姐让我送你出城。"
甘雨摇头："改去阳光福利院旧址。"
年轻人皱眉："那里现在是顾氏的地盘。"
"所以才安全。"甘雨坚持，"如果被抓住，就说我威胁你的。"
阳光福利院旧址位于城北工业区。车子驶入厂区时，甘雨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尽管这里已经完全变样——破旧的福利院被崭新的制药厂取代，只有角落里的几棵老槐树还能唤起些许记忆。
"在那停下。"她指着一处侧门，"我自己进去。如果一小时内没出来，你就离开。"
年轻人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甘雨压低帽檐，混在一群早班工人中溜进厂区。根据路标，行政楼的位置正是当年福利院主楼所在。她避开监控，从消防通道潜入，一路向上来到顶楼。
走廊尽头是一间锁着的档案室。甘雨从发卡上掰下一根铁丝，凭着某种肌肉记忆撬开了锁——这个技能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学过。
档案室里堆满灰尘，但角落的一个老式文件柜引起了她的注意。柜门上贴着褪色的标签："阳光福利院遗留档案（绝密）"。
手指颤抖着拉开抽屉，甘雨翻找着二十年前的记录。突然，一个泛黄的文件袋映入眼帘，上面用红笔写着："林氏姐妹"。
里面是两份孤儿档案和几张照片。第一份档案属于"林小阳"（现名艾丽斯·陈），第二份...
「姓名：林小雨
入院时间：2003年4月12日
年龄：5岁
备注：与姐姐林小阳同入院，疑似父母双亡于实验室事故。姐姐自愿参与顾氏医药实验以换取妹妹更好的生活条件。2005年林小雨因高烧导致记忆受损，后被单独收养。」
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在不同年龄段的合影，从孩童到少年。最后一张拍摄于十年前，十五岁的林小阳（甘未然）紧紧搂着十三岁的林小雨（甘雨），两人站在福利院门口，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照片背面写着："实验前最后的合影。记住我们的约定。"
甘雨的视线模糊了。这些照片、这些记忆...都是真的？她真的不是穿越者甘雨，而是被植入记忆的林小雨？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甘雨猛地转身，傅霖白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表情复杂。
"离我远点！"甘雨抓起桌上的裁纸刀，"我知道你和军方的勾当！"
傅霖白没有靠近："你听到的录音是经过剪辑的。我确实联系了军方，但目的是阻止这项技术被滥用。"他放下文件，"这是我养父——傅氏科技创始人被顾氏控制的证据。他和我一样，只是想揭露真相。"
甘雨没有放下武器："为什么带这个来？"
"因为我想帮你找回真正的记忆，而不是艾丽斯·陈给你植入的那些。"傅霖白指着文件袋，"那些照片里的是真的，但《傅总的心尖宠妻》是假的。你从来不是什么穿越者，林小雨。"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甘雨感到一阵眩晕，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实验室的白大褂、电脑屏幕上的脑波图、甘未然...不，林小阳哭泣的脸...
"我需要...时间思考。"她艰难地说。
傅霖白点点头，退到门口："顾泽西的人正在全城搜捕你。这栋楼的地下室有个秘密通道，通向厂区外的下水道。"他留下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想通了随时联系我。"
脚步声远去后，甘雨瘫坐在地上，手中紧攥着那张最后的合影。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是那个为她冒险的"妹妹"甘未然，还是这个带来真相碎片的傅霖白？
但有一点变得清晰起来：无论她是甘雨还是林小雨，无论记忆是真是假，她都必须阻止Eclipse计划，救出甘未然，揭露顾氏的罪行。
这个决心像锚点般在记忆的海洋中固定下来。甘雨擦干眼泪，将照片藏进内衣口袋，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不是傅霖白的，而是顾泽西的公开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后，她深吸一口气："顾总，我是GC-7。我想和你谈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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