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茶汤巷”的清晨总飘着糜子香。沈清梧绕过蒸腾的水汽，见王婆婆的茶汤摊前挤满了人。老人戴顶蓝布缠头，穿件浆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正用长柄铜勺在紫铜锅里搅茶汤。那锅擦得锃亮，映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镯子刻着双鱼纹，却在鱼眼处嵌着东珠碎块，与贡珠案的珠子材质相同。
“婆婆，来碗杏仁茶汤。”沈清梧递过铜钱，注意到她围裙上沾着糖霜，与糖画李工具上的痕迹一致。
王婆婆手抖了下，铜勺磕在锅沿上：“姑娘手生得很，是新来的？”她舀茶汤时，勺底沾着点暗红粉末，沈清梧用指尖蹭了尝——是“牵机毒”的残渣。
此时巷口传来惊呼，几个泼皮无赖打翻了修船匠的工具箱，木屑飞溅中露出把糖画刀，刀柄缠着红绸，绸上绣着残莲。修船匠瘸着腿去捡，裤脚沾着蓝泥——与转运使府假山的泥相同。沈清梧追过去，见他跳进“铁狮镇”方向的涵洞，洞口堆着青砖，砖缝里渗着糖汁。
修船铺的门板上钉着铁鱼符，符身刻着“水鸟帮”标记，却在符尾系着截红绸，绸上的残莲纹被海水泡得发白。沈清梧推门进去，见修船匠正在用刨子削木料，刨花堆里埋着具尸体，穿着糖画艺人的行头，胸口插着修船用的锛子，锛子头刻着“谢”字。
“他偷了我的船！”修船匠举起锛子，他脸上有道刀疤，与王脚夫的疤痕位置相同，“沧州的规矩，偷船者死！”
沈清梧用银针探入尸体口腔，取出点木屑：“他中了‘船钉毒’，毒发时会啃食木料，与锛子伤无关。”她注意到尸体指甲缝里有船漆，漆色与“黑鱼舫”的相同。
修船铺的船坞里停着艘小船，船底刻着字：“云月号，景国二十四年造。”沈清梧想起谢云峥妹妹的名字，伸手去摸，船板突然翻转，露出底下的暗格，里面装着个糖画模具，模具上刻着谢云峥的脸，却在眉心多了颗红痣——这是谢云月幼时的标记。
此时屋顶传来瓦片声，沈清梧抬头，见瓦缝里掉下个油纸包，包着半片双鱼符，符上刻着“云月”二字，与她在糖坊找到的那枚合为一体。包纸边缘有齿痕，又是那熟悉的鼠咬痕迹。
铁狮镇的铁头鱼雕像前摆着碗茶汤，碗底沉着枚东珠，珠上刻着“丙”字。沈清梧捡起珠子，珠孔里缠着红绸，绸上绣着“月华救我”，针脚慌乱，像是李月华仓促所绣。雕像的铁眼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上汇成字：“贡珠在‘大铜铃’中。”
沧州的“大铜铃”是城中心的报时铃，高两丈，铸于景国初年。沈清梧爬上钟楼，见铃舌上卡着个糖画龙，龙嘴里含着封信，信是谢云峥的字迹：“汪百万余党以糖画为号，藏于‘茶汤巷十八号’，速查。”
她赶到茶汤巷十八号，见王婆婆正在封灶，灶膛里烧着糖画模具，模具上刻着沧州九处镇水兽的图案。“姑娘来得正好，”婆婆舀起最后一勺茶汤，茶汤里浮着半片人皮，皮上画着贡珠藏匿图，“喝了这碗，就什么都忘了。”
沈清梧打翻茶碗，茶汤泼在婆婆围裙上，露出里面的月白里子——是谢云峥的衣料。“你是谢云峥的人！”她抓住婆婆的手腕，触到她袖中藏着的青铜鱼符，符上刻着“云月”二字。
王婆婆突然将铜勺刺向沈清梧，勺头却是糖做的，遇热即化。“我是云月的乳母！”她撕开脸上的面皮，露出张苍老的脸，“当年小姐被吴仲达掳走，逼她绣贡珠标记，李月娘替她而死！”
此时茶汤摊的地砖裂开，露出底下的密室，里面摆着谢云月的牌位，牌位前放着糖画龙，龙身嵌着十八颗东珠。沈清梧想起李月华的血书，原来李月娘只是替死鬼，真正的目标是谢云月。
“小姐没死！”王婆婆指着牌位，“她被谢公子藏起来了，这些年一直用糖画传递消息，那鼠咬痕迹，是小姐养的仓鼠咬的！”
密室的墙角堆着糖画工具，其中支铜勺刻着字：“景国二十七年秋，汪百万欲杀云月灭口，幸得沈姑娘相助。”字迹是谢云峥的，却在末尾画着个残缺的“月”字，旁边是个完整的“清”字，像是两人合写的。
沈清梧抱着东珠冲出茶汤巷，见修船匠正在钟楼顶上敲钟，钟声震得贡珠嗡嗡作响。“把珠子交出来！”他举起锛子，锛头上的“谢”字在月光下闪了闪，“谢云峥杀了我兄弟，我要报仇！”
“他是替天行道！”沈清梧甩出银针，钉在他手腕上，锛子落地，露出里面的糖画刀，刀柄刻着“云月”二字。修船匠突然狂笑，从怀里掏出个釉料罐：“你以为贡珠是真的？全是糖做的！”
话音未落，钟楼突然起火，糖画龙在火中融化，露出里面的字条：“真正的贡珠，藏于沧州所有‘镇水兽’的铁眼里。”沈清梧这才明白，谢云峥用糖画龙迷惑敌人，真正的贡珠藏在更隐秘的地方。
此时江堤传来号子声，一艘官船顺流而下，船头站着个戴苇笠的人，苇笠下露出半截月白里子，却在她望过去时，将一个糖画龙扔进江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