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借着染坊火光,看清丫鬟尸身手腕上的牙印——与肥鹅的喙形分毫不差。谢云峥忽然拽她伏身,只见水面漂来三盏“水灯”,灯芯是磷火,照见水下洞穴入口处的黑旗正缓缓转动,旗上白鱼绣线在磷光中泛着诡异的蓝。
“屏住呼吸。”谢云峥解下腰间铜钱串,将红线拆开搓成绳,一端系在沈清梧手腕,另一端缠在自己掌心。两人潜水钻入洞穴,水冷刺骨,沈清梧睁眼看见石壁上嵌着珍珠,像满天繁星。
洞穴内豁然开朗,钟乳石上挂满东珠,最大的那颗有鸽卵大,被雕成莲花状,正是李月娘信笺上画的“贡珠之首”。谢云峥用火折子照亮,只见洞壁刻着字:“景国二十四年,转运使吴仲达监守自盗,以盐引换珠,命匠人李月娘……”
“找到了!”沈清梧伸手去够莲花珠,指尖刚触到珍珠,洞顶忽然滴下毒液,在石台上蚀出个坑。谢云峥拽住她后退,却见洞穴深处游出几条人臂粗的毒鱼,鳞片在火光中泛着金属光泽——正是《沧江志》里记载的“水狼牙”。
“快走!”谢云峥将莲花珠塞进沈清梧怀里,抽出袖中短刃砍向毒鱼。沈清梧趁机捡起散落的东珠,发现每颗珠上都刻着极小的“景”字,正是贡品标记。
两人刚游出洞穴,就听见水面传来吴仲达的狂笑:“贱婢!跟我斗!” 只见疤脸都头举着鱼叉站在船头,吴仲达肥脸贴在船帮上,手里摇着个镶银瓜子罐,罐口插着支孔雀翎——这是京中权贵才能用的玩意儿。
“把珠子交出来!”疤脸都头的鱼叉刺来,叉尖勾住沈清梧腰间的工具袋,骨刀、银针撒了满水。谢云峥忽然松手,将沈清梧推出水面,自己却被毒鱼缠住。沈清梧爬上岸,看见谢云峥在水下抛来个油纸包,正是李月娘的信笺,纸角还沾着他的血。
沈清梧抱着信笺和莲花珠冲进州衙时,正赶上早朝。吴仲达穿戴着五品官服,正在公案前训斥捕快,肥手拍在惊堂木上,震得瓜子罐里的瓜子“哗啦”响。
“大胆妖女!”他看见莲花珠,眼睛都绿了,“来人!给我……”
“给你看样东西。”沈清梧展开李月娘的信笺,上面的血手印在晨光中格外醒目,“景国二十四年,你命李月娘将贡珠缝进鱼肚,再以‘水鬼作祟’为由掩人耳目,对不对?”
吴仲达脸色煞白,抓起惊堂木砸来。沈清梧侧身躲过,信笺飞落在围观的百姓中间。一个老秀才捡起念道:“……吴仲达与江匪‘白鱼帮’勾结,杀绣娘李月娘灭口……”
“胡说!”疤脸都头抽出佩刀,刀鞘上的红绸突然散开,露出里面裹着的半片银簪——正是李月娘插在凶手背上的那截。
就在这时,州衙大门被撞开,谢云峥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月白里子上染着血迹,手里举着面黑旗:“吴仲达!这是你勾结江匪的铁证!”
吴仲达见状,突然从瓜子罐里掏出把毒针射向谢云峥。沈清梧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砚台砸过去,毒针钉在“明镜高悬”匾额上,正好钉在昨晚墨汁的痕迹旁,组成个歪歪扭扭的“贪”字。
“拿下!”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只见一队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涌入,为首的千户指着吴仲达:“奉圣谕,查沧州转运使吴仲达贪墨贡珠一案!”
吴仲达瘫倒在地,肥脸贴在洒了一地的瓜子上,官帽滚到沈清梧脚边,帽翅上的玉坠摔碎了,露出里面藏着的东珠碎块。疤脸都头想逃,却被谢云峥一脚绊倒,腰间的红绸缠在桌腿上,扯出串钥匙——正是转运使府库房的九把钥匙。
晨光中的沧江泛着银光,渔夫们唱着号子收网,肥鹅在船头“嘎嘎”叫着,脖子上系着谢云峥送的铜铃铛。
“沈姑娘!”小李店小二瘸着腿跑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谢公子让我给您送这个。”
包里是那枚双鱼符,鱼嘴处衔着片新绣的莲花帕,针脚细密,正是李月娘的手艺。帕子底下压着张字条,字迹是谢云峥的淡墨山水笔意:“沧江月冷,幸甚有你。若见双鱼佩,便是故人重逢时。”
沈清梧将鱼符系在腰间,与工具袋碰撞出清响。远处,一艘官船顺流而下,船头站着个穿飞鱼服的身影,腰间双鱼佩在阳光下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