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认命想将他扶起,正不满地张口,又想说他。那半躺在地上的少年抬眸仰望过来,却是突然明媚一笑,含糊地说道:
曹丕(子桓)“阿宓,我那如谪仙一般不慎堕入凡尘的夫人……”
曹丕(子桓)“神女阿姊,你能坐下来陪陪我吗?”
少年以一种近乎极卑微的语气央求道,伸着手略微使力,但又带着怯生与惶恐,不敢太过用力地扯了扯甄宓的裙摆。
甄宓下意识地抓起裙裾的上片,想要使用巧力摆脱醉酒少年的牵扯。但是,她刚一动,少年明亮的瞳眸便晦暗下去,垂首朝着地面喃喃:
曹丕(子桓)“我就知晓,连神女阿姊都不喜爱我。”
他说得太过委屈,以至于让甄宓不禁有几分心疼。甄宓没再继续使力摆脱他,而是顺着他的牵扯,就在他身边缓缓坐下来。
她怎会不喜欢他,若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他
甄宓(洛神)“子桓,我虽不知你为何这么伤心,但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上一世,在她孕育曹叡之际,夫妻二人之间未隔着她家人的人命,感情和睦融洽,琴瑟和鸣。
秋风萧瑟,带着凛例的寒意。当年的甄宓觉得邺城的天气十分冷,裹紧了身上的外衫。她望着曹丕,无奈地叹气,不确定询问:
甄宓(洛神)“子桓是因为早些时候父亲更看重曹植与曹冲而感到难过吗?”
那种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明明可以不是独一无二的爱,但因为所期待那人的偏颇,而使自己感到了无尽的自卑与绝望。坐在最高一级石阶之下的少年,闻言沉默了默,双唇紧抵着,目光哀婉且倔强。
良久,他忽然抬眸,不偏不倚地望向甄宓,与甄宓对视,郑重说道:
曹丕(子桓)“不是的。阿爹他应该也很疼爱我,否则怎么会在我刚满旬岁的时候就带我上战场见识呢?”
曹丕(子桓)“可是后来,他就没有那么疼爱我了。我不如昂兄宽厚仁德,不如子建学富五车、少年意气,更不如曹冲聪慧机敏。我虽然哪里都不差,但是又哪里都差一点。”
曹丕(子桓)“父亲一定很想,当初在宛城之战用我去换昂兄。如果当时死的不是昂兄,而是我,他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可是,我没有死,我还活着。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曹丕(子桓)“神女阿姊,有那么一瞬间,我时常会想若是我死在宛城,永远被阿爹铭记就好了。”
少年喋喋不休地嗫嚅着,一会看甄宓,一会又望望天,最后从石阶靠到了甄宓的膝上。
甄宓温柔的为他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他倏地笑起来,坚定不移地又在说道:
曹丕(子桓)“不过,我还是很庆幸我活着。是我活着,不是昂兄。昂兄死了,我的母亲被抬为正妻,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是即使长兄在世也无法与我比拟的嫡亲血脉。”
曹丕(子桓)“你知晓的,我昂兄他是如夫人刘氏的孩子,只是养在主母丁夫人身边罢了。”
曹丕高兴地小声告诉甄宓。
甄宓心疼地看他。他去拉甄宓的手,继续说:
曹丕(子桓)“我曾那么崇敬、仰慕昂兄,拿他当作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昂兄对我也极尽疼爱、照顾。可是他死了,短暂的悲伤过后,我居然是满心的窃喜。”
曹丕(子桓)“神女阿姊,你说,我是不是很该死?”
少年拉着甄宓的手,慢慢地往自己的脸上放去。甄宓能感受到他面颊过热的温度,以及顺着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甄宓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其实,那时她便已敏锐地察觉到曹丕内心潜藏的野心。可那又怎样呢?若有渴望,自当放手去争,曹昂的意外离世并非曹丕蓄意所致。尽管曹昂之死,让曹丕实实在在地成为了最大的获益者。
她伸出柔荑,轻轻摩挲着曹丕那张俊美却又透着忧郁的脸庞。刹那间,心中如被细密的针芒扎刺,泛起阵阵剧痛,却只能徒呼奈何。
甄宓(洛神)“子桓你还有我……”
他笑着笑着哭,又哭着哭着笑
曹丕(子桓)“我是喜欢嫡长子的权位,未来也势必会扫清一切障碍,成为父亲的嗣子。可是父子之爱、兄弟之情,又如何只是权位相争这么简单?”
曹丕(子桓)“洛神阿姊,不要抛下我…谁都可以背叛我,但你不能……”
曹丕(子桓)“我嫉妒子建,嫉妒得快要发疯。可是当他唤我阿兄,我又一点生不起气来。我多希望父亲能多看我一眼,即使只是随意点评我的文章,即便是说我的文章不如子建,我偶尔竟然愿意用这嫡长子之位去换。我可真窝囊啊。”
曹丕的泪水顺着眼窝越滚越多。甄宓看着那串串、颗颗晶莹的泪滴,竟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为他擦了擦,而后认真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