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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滞血痕与七日档案

七日回环:时之囚

“静滞室”。

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冰冷的、剥夺时间的窒息感。

我被林默半扶半架地拖离了那个噩梦般的检测舱。双腿虚软得像面条,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灵魂似乎还留在那片爆炸与血光的炼狱里。沈肆那句“代价你承受不起”的冰冷警告,如同附骨之蛆,在耳边反复回响。他站在检测室门口,身影融在走廊惨白的光线里,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深潭般的目光一直锁在我身上,直到那扇厚重的金属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走廊更深,更冷。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几乎让人窒息。林默推开另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门。

静滞室。

比检测室更小,更压抑。墙壁、天花板、地板,全是光滑无缝的、吸音的深灰色复合材料,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唯一的家具是一张同样材质的窄床,固定在房间中央。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中央嵌着一盏散发着柔和但恒定白光的小灯,光线均匀得令人心慌。空气仿佛都凝滞不动,只有一种极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换气扇低鸣。

这里,像一个精心打造的、高科技的坟墓。

“躺下。”林默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宣读指令。他取出一个比之前小得多、也更精密的注射器,针尖在恒定白光下闪着冷冽的幽芒。

镇定剂。最低剂量。

抗拒的念头刚升起,就被巨大的疲惫和残留的恐惧压垮了。我的精神如同被反复撕扯的破布,濒临崩溃的边缘。或许……暂时的麻木,也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面对脑海中那不断回放的、地狱般的景象。

我顺从地躺上冰冷的窄床。林默动作利落地在我手臂上消毒,冰凉的酒精棉擦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针尖刺入血管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液体迅速涌入。几乎是立刻,一种沉重的、令人昏沉的麻木感如同潮水般从注射点蔓延开来,迅速包裹了四肢百骸,将尖锐的恐惧和剧烈的头痛强行按了下去。意识像是被裹进了一层厚厚的、隔音的棉花里,外界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林默确认了一下我手臂上的注射点,又看了看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细微绿光的小型监控探头,便不再多言,转身退了出去。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关闭、落锁。

咔哒。

那轻微的落锁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清晰的声响,也彻底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静滞室陷入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宁静。只有头顶恒定的白光,和血液里缓慢流淌的镇定剂带来的麻木感。

意识在麻木的潮水中沉沉浮浮。爆炸的强光、刺鼻的硝烟、粘稠的鲜血、扭曲的红光、还有那双濒死凝望的眼睛……这些画面并未消失,只是被药力强行压到了意识的深层,变得模糊而遥远,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观看的老旧默片。但那种刻骨的悲痛和恐惧,如同冰冷的底色,依旧顽固地浸染着麻木的神经。

沈肆后颈那个扭曲的滴血残月符号……还有怀表爆发出的同样图案的红光……它们像烙印一样,清晰地灼烧在我的意识表层,无法被镇定剂抹去。那到底是什么?诅咒?标记?力量的来源?还是……毁灭的预兆?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镇定剂的效力开始缓慢减退,麻木感如同退潮般一点点消散,意识的触角重新变得敏感起来。

就在意识逐渐清明的过程中,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光滑的深灰色墙壁。

靠近床脚、接近地面的位置……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里,在光滑得能映出人影的墙面上,有几道极其细微、颜色极淡的暗红色划痕!

划痕很短,很浅,像是用指甲反复刮擦留下的痕迹,颜色已经氧化成一种陈旧的黑褐色。它们排列得毫无规律,歪歪扭扭,但仔细辨认……那似乎是一个被反复涂抹、最终放弃的符号轮廓——一个残缺的、扭曲的圆形,边缘带着尖锐的凸起!

滴血残月!

虽然模糊、残缺,但那独特的扭曲感和尖锐的形态,与我在爆炸红光中看到的、在沈肆后颈上瞥见的符号,如出一辙!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不是我的幻觉!在我之前,或者在我“重置”之前的某个“我”,也曾被困在这里!也曾看到了那个符号!并且试图在墙上留下印记!这些划痕,是另一个“苏晚”绝望的挣扎和无声的呐喊!

是谁擦掉了它?林默?沈肆?还是……重置程序本身?

巨大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间静滞室,这光滑的墙壁,不知见证了多少次无声的恐惧和徒劳的反抗!

镇定剂的效力还在持续消退。我挣扎着坐起身,冰冷的床面刺激着皮肤。目光更加仔细地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天花板、墙壁、地板……除了那几道血痕,似乎再无异常。

等等!

我的视线落在墙角那个闪烁着细微绿光的监控探头上。它的位置……似乎有点偏高?而且,在探头下方,靠近墙角线的地方,那深灰色的复合材料表面,似乎有一小块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凹陷?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屏住呼吸,忍着镇定剂残留的眩晕感,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踩上冰冷的床面,尽量踮起脚尖,伸长手臂,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索向监控探头下方那块可疑的凹陷。

指尖触到了!

不是自然凹陷!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嵌入式的微型面板!材质和墙壁一模一样,几乎无缝衔接,只有靠近仔细触摸才能感觉到边缘的缝隙!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什么?监控的备用接口?还是……某个被遗忘的检修口?

指尖沿着缝隙摸索,试图找到开启的机关。就在面板的左上角,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被按了下去。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

那块小小的面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隐藏的空间——一个小小的、仅能容纳几张纸片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纸片。

只有一张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电子卡片。卡片表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右下角,印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清晰的黑色编号:

**『VII』**

VII?罗马数字7?

我的手指颤抖着,捏起那张冰冷的电子卡片。就在卡片离开暗格的瞬间——

嗡!

头顶那盏恒定柔和的白光,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与此同时,静滞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外,似乎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短促的惊呼!像是林默的声音?接着是几声快速而轻微的脚步声,似乎在靠近门口,又迅速远离了?

我吓得心脏骤停,瞬间将卡片死死攥在手心,身体僵硬地保持着踮脚的姿势,侧耳倾听。门外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再无动静,我才如同虚脱般跌坐回冰冷的窄床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我摊开手掌,那张印着“VII”的电子卡片静静躺在掌心,冰凉而神秘。

VII……第七次?第七次循环?第七次被关进静滞室?这是上一次(或者上一次?)的“我”藏在这里的东西?它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再次闪烁了一下!这一次,闪烁持续了大约半秒,光芒明显暗了一瞬!仿佛电力供应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波动!

灯光闪烁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在灯光变暗的那一刹那,光滑的墙壁上,靠近门口的位置,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淡蓝色的网格状光线一闪而过!如同某种隐形的全息投影被短暂地干扰显现!

那是什么?能量场?监控屏障?

我猛地看向门口。灯光已经恢复恒定,墙壁光滑如初,仿佛刚才的蓝光只是错觉。但手中冰冷的卡片和刚才灯光异常的闪烁,都证明了这里并非铁板一块!

镇定剂的效力几乎完全褪去。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墙上的血痕、暗格的卡片、闪烁的灯光、隐现的蓝光、门外的异响……还有沈肆那句“代价你承受不起”的警告。

代驾……我究竟卷入了怎样可怕的旋涡?这张“VII”的卡片,是钥匙?是炸弹?还是另一个绝望的陷阱?

我必须弄明白!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隐藏的暗格。刚才取出卡片时太紧张,没有仔细看里面。我再次踮起脚,忍着眩晕,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那个小小的空间。

暗格内部很浅。除了放置卡片的位置,底部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灰尘?不,不是灰尘!

在暗格底部极其细微的接缝处,卡着一点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碎屑!像是……干涸凝固的血痂被刮蹭下来的粉末!

血迹!又是血迹!和我公寓墙上、和客厅茶几上、和静滞室墙上的划痕……同样的暗红色!

记忆的碎片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爆炸现场的鲜血,沈肆破碎西装上刺目的鲜红,他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冰冷的恐惧混合着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再次袭向后颈那个隐秘的凸起!

“呃……”我闷哼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捂住后颈。

就在这时——

厚重的金属门外,传来了清晰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是沈肆!

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密码输入和虹膜扫描的轻微电子音。

咔哒。

门锁开启的声音。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脚乱地将那张印着“VII”的电子卡片塞进贴身的口袋,同时迅速从床上滑下来,装作刚从麻木中清醒、茫然无措的样子,蜷缩在冰冷的床沿。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线,将一片沉重的阴影投了进来。

沈肆站在门口。

他换下了那身沾染过咖啡渍的昂贵西装,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下颌线条也更加清晰冷硬。深潭般的眼眸扫过室内,目光锐利如鹰隼,最后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他的视线在我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我下意识捂住后颈的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

“看来,镇定剂的效果还不错。”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迈步走了进来,高大的身躯让本就狭小的静滞室显得更加逼仄。他没有靠近床边,只是停在几步开外,目光如同探照灯,审视着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休息够了?”他问,语气平淡,却不容回避。

我垂下眼睫,避开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手指紧张地蜷缩着,隔着衣服布料能感觉到那张卡片冰冷的边缘。墙上的血痕、暗格的血屑、卡片上的“VII”……无数疑问和恐惧在心头翻涌。

“我……”我开口,声音干涩嘶哑,“那符号……是什么?那个血月的符号!”

沈肆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他沉默地看着我,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我说过,管好你的眼睛和脑子。那不是你现在该问的。”

“可它就在那里!”我猛地抬起头,压抑的恐惧和愤怒冲破了镇定剂的余韵,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尖锐,“在爆炸里!在你身上!在静滞室的墙上!它到底是什么?!它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和我的‘重置’有什么关系?!”

我的质问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沈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眉宇间凝聚起冰冷的寒意。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苏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好奇心会害死猫。更会害死……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死过一次”……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心脏!他承认了!那个爆炸……我真的“死”过一次?或者……接近死亡?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

“沈先生!”林默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蚀月之盟’的通讯请求!优先级……最高!”

“蚀月之盟”!

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沈肆脸上激起了剧烈的反应!他眼底的冰冷和警告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混合着忌惮与凛冽杀意的凝重所取代!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侧脸线条绷得死紧。

蚀月之盟……血月……蚀月……

这个名称,和那个滴血的残月符号,瞬间在我脑海中建立了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关联!是那个符号背后的组织?!

沈肆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但眼底的寒意却更甚。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警告,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在评估一件武器是否堪用的冰冷算计?

“待在这里。”他丢下冰冷的命令,不再看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厚重的金属门再次无声关闭、落锁。

静滞室里,只剩下我和头顶恒定的白光,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蚀月之盟……最高优先级通讯……

我瘫坐在冰冷的窄床上,手心紧紧攥着那张印着“VII”的卡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口袋里的卡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贴着我的皮肤。

墙上的血痕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挣扎。

暗格里的血屑昭示着残酷的轮回。

而门外,那个掌控时间、背负着血月符号的男人,正与一个名为“蚀月之盟”的神秘存在进行着最高级别的对话。

真正的冰山,在血色的迷雾中,显露出更加庞大而狰狞的一角。而我手中这张“VII”的卡片,究竟是打开生路的钥匙,还是通往毁灭的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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