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樱花季，镇口的樱树苗已高过孩童的肩头，枝桠间缀着的粉白花朵，风一吹便簌簌落在往来行人的肩头。沈煜和沐阳在镇东头开了间小小的陶坊，坊门口挂着块木牌，上面刻着“樱陶坊”三个大字，字边还绕着圈细细的樱花纹。

陶坊里总是挤满人，有镇上的老人来捏个装茶叶的小罐，有年轻姑娘来画盏印着自己名字的陶杯，更多的是孩子们，踮着脚尖趴在陶轮边，盼着沈煜教他们捏只小兔子陶哨。沐阳则在陶坊角落摆了张木桌，煮着今年新酿的樱花茶，谁渴了便递上一杯，茶香混着陶土的湿润气息，暖得人心头发软。

这年春日，镇上迎来了位陌生的画师。画师背着画板走在石板路上，被满镇的陶盏脆响和樱花香气吸引，循着声音找到了樱陶坊。彼时沈煜正教一个小男孩捏陶碗，沐阳坐在一旁给陶坯上釉，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们沾着陶土的手上，也落在满架待烧的陶坯上，画师看得入了迷，当即举起画板，将这一幕细细描摹下来。

后来画师把这幅画送给了沈煜和沐阳，画里樱陶坊的窗敞开着，沈煜弯着腰教孩子捏陶，沐阳捧着茶盏笑，窗外的樱花开得正好，几片花瓣飘进坊内，落在陶轮边。沐阳把画挂在陶坊墙上，来做陶的人见了，都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说这画里的日子，比樱花还甜。

入夏时，樱树上的青果熟得通红，沈煜和沐阳照旧熬樱花果酱。只是今年不再是他们两人忙活，街坊们都提着篮子来帮忙摘樱果，孩子们围着灶台跑，有的帮着递糖，有的踮着脚看锅里的果酱冒泡。熬好的果酱装在大家自己做的陶罐里，每家分一罐，陶罐上印着各自画的花纹，有樱花，有兔子，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小笑脸。

秋日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几日，沐阳想起樱树下的“岁岁樱”苗，撑着伞去看。却见树下早已围了几个孩子，正蹲在苗边，用小石子小心地给苗围起一圈小篱笆。见沐阳来，孩子们仰起脸笑：“沐阳阿姨，我们怕雨水冲坏小苗，给它搭个小栅栏呢！”沐阳蹲下身，摸了摸孩子们的头，雨丝落在脸上，却一点也不凉。

冬天来得悄无声息，第一场雪落下时，樱陶坊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沈煜在陶坊里生了盆炭火，街坊们常来围坐烤火，有人带了自家腌的腊味，有人揣着刚炒的瓜子，大家聊着天，听着窗外陶盏被风吹得叮咚响，炭火噼啪作响，把整个陶坊烘得暖融融的。

沐阳坐在炭火边，手里织着件樱粉色的小毛衣。沈煜见了，凑过来问：“给谁织的？”沐阳笑着抬头，眼底映着炭火的光：“明年春天，咱们的孩子就能穿啦。”沈煜一怔，随即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比炭火还暖。

转年春日，樱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沐阳生下了个女儿。孩子满月那天，街坊们都来道贺，有人送了自己做的小棉袄，有人抱来装着樱花果的陶篮，孩子们则举着自己捏的小陶哨，围着婴儿床吹得不亦乐乎。沈煜抱着女儿，轻轻把她放在樱树下的摇车里，摇车边挂着只小小的陶铃，铃身上刻着“樱安”两个字——那是孩子的名字。

风一吹，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和满镇的陶盏声混在一起。樱安在摇车里眨着眼睛，小手伸出去，似乎想抓住飘落的樱花花瓣。沐阳靠在沈煜身边，看着女儿的笑脸，又看了看满镇的樱花和陶盏，轻声说：“你看，咱们的陶声，真的能岁岁如常，一代一代传下去了。”

沈煜点头，握紧她的手。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樱安的小脸上，落在满镇的樱花和陶盏上。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陶盏叮咚作响，樱花簌簌飘落，这岁岁如常的日子，正像这满镇的樱香与陶声，绵长又温暖，一年比一年热闹，一年比一年安稳。

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