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夜幕温柔地笼罩了京都。
宁慈居住的院落,此刻却成了王府一角最温暖明亮的存在。
白日里精心布置的成果显现出来,几盏红纱灯笼挂在院角的桂花树枝头,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晕。
与此同时小院中央支起了一张铺着素净蓝布的长桌,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满了食物。
最别致的还是那盘点缀着晶莹果粒和金黄桂花的蛋糕。
受邀的“姐姐妹妹”们——盈袖、春桃、小莲,还有另外两三个平日与宁慈相熟的年轻丫鬟,都早早地到了。
她们换上了自己最整洁的衣裳,脸上带着兴奋又有些拘谨的笑容,围坐在长桌旁。
宁慈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水红色的细棉布裙,料子不算顶好,但剪裁合身,衬得她腰肢纤细,肌肤胜雪。
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松松挽了个髻,鬓边簪着一小簇傍晚刚摘下的、香气馥郁的金桂。
她只是那样简单地站着,端着盘子,微微笑着。
没有刻意的姿态,没有华丽的妆点,可那份浑然天成的、夺天地造化的丽色,已足以让周遭的一切都沦为模糊的背景。
“都愣着做什么呀?”宁慈看着呆住的众人,笑意更深了些,声音清越如珠玉落盘,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快尝尝这道姜汁鱼片……”
被她这一唤,众人才像是被解了定身咒,猛地回过神来。
盈袖轻咳一声掩饰失态,春桃慌忙把茶倒完,小莲揉了揉眼睛,脸蛋红扑扑的。
大家纷纷围拢过去,七嘴八舌地夸赞着菜,目光却仍忍不住偷偷瞟向那光源的中心—那张在灯火下仍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
待宁慈放下手中的菜,生日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少微安静地坐在长桌稍远一点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她的脸色在暖光下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
少微没有过多参与热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宁慈像个小太阳一样散发着光和热,看着那些小丫鬟们脸上真实的笑容。
宁慈特意给她切了最大的一块蛋糕,放在她手边的小碟子里。
不久后,小院里的欢声笑语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平息。
红纱灯笼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杯盘狼藉的长桌,空气中还残留着甜点的香气和桂花清幽。
盈袖、春桃她们帮着宁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满心的兴奋和一丝不舍,各自告辞离去,小院里恢复了夜的宁静。
少微也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小屋,将这片空间留给宁慈。
宁慈独自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那轮清朗的秋月,月光如水,洒在她水红色的衣裙上,晕开一层朦胧的光泽。
鬓边的金桂香气幽幽,她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十七岁生辰带来的、简单而真实的快乐。
“好了,现在该给殿下送去我的东西了。”
宁慈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食盒,里面装着一个完整的小蛋糕,是她单独制作而成。
“不过他会接受吗?……”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就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书房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那脚步声从容、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矜贵韵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静谧的夜色里。
宁慈的心猛地一跳,瞬间回头。
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静立着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
李承泽依旧是那身月白色的宽袍,袍袖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仿佛随时要乘风归去。
他身后,是王府沉沉的夜色,而他本人,却像是从月华中走出。
宁慈将食盒双手捧着递上,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点点忐忑,
“这是…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蛋糕,殿下尝尝?虽然…可能比不上宫里的点心精致……”
那双盛满了星光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月白身影,亮得惊人。
就在宁慈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忽然抬手。
修长如玉的手指并未去接食盒,而是随意地拂了拂石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姿态闲适地坐了下来。
放着吧。”他示意宁慈将食盒放在旁边的小石桌上,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一件小事。
宁慈依言放下食盒,心中微松,却又有点小小的失落——他似乎对蛋糕兴趣不大?
然而,李承泽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他变戏法似地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通体由紫檀木雕琢而成的小盒子。
李承泽将盒子亲手递给她,眼睛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打开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通体由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发簪。
发簪很普通,算不上什么精美,却带着一种初学者刚开始雕刻的痕迹。
“试试簪子。”李承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奇异的温柔。
她抬手,想将簪子插入自己松松挽起的发髻中,却因紧张和羞赧,手指微微颤抖,试了几次都没能找准位置。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了过来,轻轻覆在了她握着簪子的手上。
宁慈浑身一颤,像被电流击中,瞬间僵在原地。
李承泽的手微凉,带着玉石的质感,却奇异地熨帖了她指尖的慌乱。
李承泽就着她的手,稳稳地拿起那支白玉簪,微微倾身靠近,属于他身上的、那股清冽冷香瞬间将她笼罩。
宁慈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鬓角。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
指尖灵活地拨开她鬓边几缕碎发,将那支温润的白玉竹簪,轻轻、稳稳地插入了她乌黑如云的鬓发间。
李承泽并未立刻退开,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滚烫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战栗。
那触感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簪子的位置是否稳妥,又像是在感受那肌肤的细腻温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月光如水,红纱灯笼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两人。
他离得那样近,近到宁慈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能感受到他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间。
“嗯,尚可。”李承泽终于退开一步,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清雅的白玉簪上,又缓缓移到她羞红得如同朝霞的绝美面庞上。
“生辰快乐”
这四个字从他唇间吐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软,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宁慈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口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咚咚咚地撞得她生疼,那声音仿佛盖过了周遭的一切。
夜风拂过,吹动了他宽大的月白袍袖。
李承泽微微侧首,目光扫过那个静静放置的食盒,里面是她亲手为他准备的心意。
“夜深了。”他颀长的身影从容站起,顺手拿起了那个食盒。
转身走向院门时,李承泽的唇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便融入了夜色里。
小院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纱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的光影。
宁慈独自站在月光与灯影交织的小院里,指尖缠绕着发簪的温润,久久未曾挪动。
十七岁的这个生辰,因为这支簪子和那句祝福,在她心里烙下了一个格外清晰的印记,再也抹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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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慈的穿越笔记》
“李承泽究竟喜不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