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秘密

模拟法庭结束后的周末，天空飘起绵绵秋雨。苏愔浔独自坐在图书馆角落，面前摊开着《刑法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震动，周媛发来消息："学生会在办迎新晚会，真的不来吗？"

她回复了一个婉拒的表情包。嘈杂的人群、刺眼的灯光、不得不进行的社交——这些对她而言都是折磨。收拾好书包，苏愔浔撑起一把旧黑伞走进雨中。

路过法学院后面的小花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住脚步。林泽清坐在凉亭里，面前摆着几罐啤酒，正望着雨幕出神。苏愔浔下意识想绕道，却听到"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易拉罐被捏扁了。

"谁？"林泽清敏锐地转头，雨水模糊了视线。

苏愔浔进退两难，只好轻声道："是我...苏愔浔。"

"学霸？"林泽清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过来避避雨吧。"

凉亭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苏愔浔收起伞，小心地坐在最远的石凳上，发现地上已经散落着四五个空罐子。

"不去晚会？"林泽清又开了一罐啤酒。

"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她轻声回答，注意到他今天格外阴沉，"你呢？"

林泽清苦笑一下："被前女友缠上了，躲清静。"

苏愔浔心头一紧，想起高中时曾看到他和校花在樱花树下接吻的画面。她低头摆弄伞柄，雨水顺着伞面滴落在她脚边。

"你..."林泽清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是不是一直很怕我？"

苏愔浔浑身僵硬，心脏狂跳："没...没有。"

"那为什么每次见我都要逃？"他眯起眼睛，"高中时也是，现在也是。"

雨声忽然变大，敲打在凉亭的琉璃瓦上。苏愔浔的手指紧紧攥住书包带，指节发白。她没想到他居然记得高中时的自己。

"我...我不擅长和人接触。"她最终选择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林泽清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撩开她左额角的碎发。苏愔浔猝不及防，一道淡白色的疤痕暴露在灯光下——那是高二时被柳雨晴推倒撞在桌角留下的。

"这是她干的？"林泽清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苏愔浔慌乱地拨回头发，站起身想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等等。"林泽清似乎清醒了几分，"我送你回去，雨太大了。"

"不用！"苏愔浔反应激烈地抽回手，伞都来不及撑就冲进雨里。

林泽清愣在原地，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他捡起她落下的笔记本，封皮已经被雨水打湿。正当他想合上时，一页纸从夹层中飘出——那是张从毕业照上剪下来的小照片，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雨下了整夜。第二天林泽清顶着黑眼圈来到教室，发现苏愔浔的座位空着。周媛告诉他，苏愔浔发高烧请假了。

"你们昨天发生了什么？"周媛敏锐地问。

林泽清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没什么，她淋雨了。"

放学后，他按照学生档案上的地址找到了苏愔浔的家——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开门的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性，眼睛却和苏愔浔一样清澈。

"阿姨好，我是苏愔浔的同学，来送课堂笔记。"林泽清礼貌地说。

苏母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进来了。狭小的客厅墙上挂着一张消防员合影，正中那个英俊的男人想必就是苏愔浔的父亲。

"愔浔在房间里，刚吃完药睡着。"苏母给他倒了杯茶，"你是...林同学？"

林泽清惊讶地抬头。

"她高中时经常提起你。"苏母露出疲惫的微笑，"你是第一个来家里的同学。"

这句话像块石头压在林泽清胸口。他轻轻推开卧室门，看到苏愔浔蜷缩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父女俩的合影——年幼的苏愔浔骑在父亲肩上，笑得那么灿烂。

林泽清悄悄把笔记本放在书桌上，却发现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半开着。他本不该看，但一页密密麻麻写满"林泽清"三个字的纸页攫住了他的目光。

"2018年9月3日，今天他又在篮球场赢了比赛。所有人都围着他欢呼，我只能站在三楼走廊的窗边偷看。如果爸爸还在，会不会也像他那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2019年4月15日，柳雨晴把我锁在厕所隔间，错过了他的毕业篮球赛。但听到窗外传来的欢呼声，想象着他奔跑的样子，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林泽清轻轻合上日记，胸口发闷。他从未想过，在那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人这样注视着自己的背影。

"你...怎么在这里..."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苏愔浔醒了，正惊恐地看着他站在日记本旁边。她想坐起来却一阵眩晕，林泽清赶紧上前扶住。

"别紧张，我只是来送笔记。"他递上那本被雨水打湿过的笔记本，"还有...这个。"

苏愔浔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的剪报照片，脸色瞬间惨白。

"对不起，我不该..."林泽清话没说完，苏愔浔就把脸埋进了被子里，肩膀微微发抖。

"求你别告诉别人..."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我知道很可笑..."

"不可笑。"林泽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被子里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细若蚊呐的回答："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柳雨晴欺负我时，问过'你没事吧'的人。"

林泽清完全不记得这件事。高中时他确实偶尔制止过柳雨晴欺负别人，但从未特别关注过苏愔浔。而现在他意识到，那些他随手而为的小事，对某些人而言可能意味着整个世界。

"好好休息。"他最终只说了一句，轻轻带上门离开。

客厅里，苏母正擦拭丈夫的遗像。林泽清犹豫片刻，问道："阿姨，苏叔叔和柳雨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母的手停顿了一下，眼泪落在相框玻璃上："那天火场里，他本来已经安全出来了。听到有个女孩还在里面，又冲了回去..."她的声音哽咽了，"结果那孩子被救出来时，腿被掉落的横梁砸中。她醒来后第一句话是'都怪那个消防员动作太慢'..."

林泽清走在回家的路上，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他想起苏愔浔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法律不能还爸爸一个公道，那就由我来守护他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