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站在玄关,指尖深深掐进运动包的带子,皮革表面被攥出细小的褶皱。
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小心地将纸箱搬出,胶带撕拉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为什么又要回东京?”
母亲背对着我整理餐具,玻璃杯相碰的清脆声响像某种倒计时。
母亲正在给纸箱贴标签,闻言笔尖在“ fragile ”的字母上洇开一团墨迹,她耳后的碎发比上次见时又白了几簇。
“你奶奶说,”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容反驳,她低头继续写地址,圆珠笔在纸面划出沙沙的响声,“宫城的教育资源还是比不上东京。她在那边已经帮妳办好了井闼山的手续了。”
窗外的樱花被风吹进来一片,落在我的运动鞋上。
鞋尖还沾着今天比赛时的木地板碎屑。
鞋柜上的招财猫摆件已经被收走,原本的位置留下一个圆形的灰尘印记。
我盯着那个浅色的圆斑:“可是我想在青叶城西念书。”
母亲终于转过身,她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像是匆忙从厨房赶出来的。
父亲从里屋搬出最后一个小箱子,箱子里装着我的排球护具,胶布和镁粉从没盖严的缝隙里露出边角。
他蹲下来重新封箱时,手背上的青筋像老树的根。“宝贝,听话,”
透明胶带被撕开的声响尖锐得让人牙酸,母亲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边缘,“我们不是多么心大的家长。放心不下妳一个人在宫城租房读书。”
远处传来货车的引擎声,一只纸箱上"排球用品"的标签在风中轻轻颤动。
“青叶城西没有住宿。”母亲走近一步,身上带着炖菜的香气,“真的要在宫城读书…”她停顿了一下,伸手拂去我肩上的樱花瓣,“那就去白鸟泽吧。白鸟泽有住宿部。”
我盯着地板上那瓣被踩碎的樱花,喉咙发紧。
父亲突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井闼山学校很欢迎妳的。”
照片上是去年暑假时的合影,黑尾铁朗搂着孤爪研磨的肩膀,两人冲着镜头比V字。
照片边缘已经起毛,显然被拿出来看过很多次。
“黑尾和孤爪两家的孩子也很想妳。”他说这话时刻意用了轻松的语调,却把“也很想妳”几个字咬得太重。
我转身去够鞋柜上的运动包,包带刮倒了空荡荡的笔筒。
塑料容器在地板上滚动的声响里,及川彻塞给我的青城招生简章从侧袋滑出来半截,猫头鹰图案的便签纸还黏在上面。
母亲弯腰捡笔筒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那张纸,突然很轻地说:“研磨那孩子上周发信息问,妳还能不能赶上看到音驹比赛。”
卡车引擎在外面轰鸣,搬家工人喊着“小心台阶”。
我攥着运动包带的手松开又握紧,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父亲把最后一个纸箱搬出去时,箱子里传来护膝扣环碰撞的轻响,像某种小型动物的哀鸣。
及川彻塞给我的青城招生简章还藏在书包夹层,早川濑里奈说好要一起去看的春高决赛门票就夹在日记本里。
“…我明白了,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
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母亲如释重负地笑了,转身继续收拾厨房。
我慢慢蹲下身,解开运动鞋带时发现右膝的淤青已经变成紫红色。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早川发来的消息跳出来:
【前辈!下周合宿要狠狠教训白鸟泽那帮家伙!】
窗外,搬家公司的货车正缓缓启动。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光亮自动熄灭。
——原来有些告别,比膝盖上的淤青还要疼。
22
秋千的铁链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我攥紧的掌心传来铁锈粗粝的触感。
系统悬浮窗在视野边缘微微闪烁,三个选项像三颗不同颜色的星星:
A. 白鸟泽——深紫色的校徽在暮光中浮现,鹫匠教练的拐杖声仿佛又在耳边敲响,佐藤惠美隔着球网说"谢谢指教"时微扬的嘴角。
B. 井闼山——东京的霓虹在选项上流动,赤苇京治曾在枭谷学园的走廊对我说"井闼山的饭纲前辈,托球比我还刁钻"。
C. 青叶城西——选项边缘泛着不稳的波纹,及川彻塞给我的招生简章在书包里发烫,早川濑里奈的"王牌"毛巾还泡在我房间的洗衣篮。
母亲的声音又近了些,她穿着居家拖鞋踩过院子里沙坑边缘的枯叶。
系统倒计时开始加速,数字跳动的声音像心跳检测仪。
(如果选择白鸟泽——)
膝盖的旧伤会在鹫匠教练的魔鬼训练下恶化吗?牛岛若利的身影压在看台上,像座无法逾越的雪山。
(如果选择井闼山——)
东京的夜色会吞没宫城县的风吗?赤苇说的"刁钻托球",会不会让我再也接不到早川那种横冲直撞的传球?
(如果选择青叶城西——)
打工的便利店冷气太足,会不会让扣球的手腕变得僵硬?
及川彻在训练间隙递来的宝矿力,会不会因为迟到打工而再也接不到?
秋千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母亲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时,系统界面突然泛起涟漪。
选项C的"边读边工"四个字渗出淡淡的血丝——像那天春高决赛后,早川濑里奈擦着我嘴角说"前辈逞强的样子超逊"。
倒计时最后三秒,樱花从枝头坠落的速度突然变慢。
(该选哪个——)
(我究竟想成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