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锤子。沈昭昭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睡衣后背已经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03:33,电子钟的红色数字在黑暗里格外刺眼。
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手指抖得厉害,塑料瓶在木质桌面磕出清。:脆的响声。闪电划过,房间瞬间亮如白昼——她看见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和被汗浸得打绺的刘海。
又是那个梦。第三个了。
梦里林小雨站在十字路口,蓝蜻蜓胸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卡车鸣笛声突然炸响,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尖叫,最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每次都在这里惊醒。
沈昭昭把脸埋进掌心,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掌心的薄茧。窗外雨势更大了,雨点砸在空调外机上,发出类似梦中刹车片的噪音。
天亮后她盯着咖啡杯里的漩涡发呆。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桌面上,形成一块明亮的光斑,和暴雨夜的记忆割裂成两个世界。
"你黑眼圈快掉到嘴角了。"林小雨把拿铁推到她面前,"又熬夜赶稿?"
沈昭昭抬头,突然僵住。那只蓝蜻蜓胸针就别在林小雨的米色开衫上,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蓝光,和梦里分毫不差。
"这个..."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什么时候买的?"
"上周啊,网购的。"林小雨疑惑地摸了摸胸针,"怎么了?"
搅拌棒在杯沿磕出清脆的声响。沈昭昭盯着玻璃窗上映出的十字路口倒影,喉咙发紧:"今天别走延安路那个路口。"
"啊?"林小雨正在整理稿件,头也没抬,"我待会就要从那儿过啊,约了印刷厂的人两点见面。"
咖啡杯突然翻倒,深褐色的液体在白色桌布上洇开。沈昭昭抓住她的手腕:"改道走。"
"你弄疼我了..."林小雨试图抽手,发现对方手指冰凉得像铁钳,"昭昭?"
玻璃窗外,信号灯由绿转红。沈昭昭看着人群在斑马线上来回穿梭,突然站起来:"我送你过去。"
正午的太阳晒得沥青路面发软。沈昭昭走在林小雨外侧,目光不断扫视来往车辆。经过便利店时,她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冰柜的冷气扑面而来。她抓起两瓶矿泉水,结账时透过玻璃门看见林小雨站在树荫下玩手机,蓝蜻蜓胸针随着她整理头发的动作微微晃动。
"给。"她拧开瓶盖递过去,突然发现林小雨外套袖口沾了咖啡渍,"穿我的吧。"
没等对方回应,她已经脱下自己的浅灰色防晒外套。林小雨笑着套上:"这么紧张干嘛?像有人要谋杀我似的。"
这句话像刀片划过神经。沈昭昭盯着换上自己外套的林小雨,某种可怕的既视感突然击中了她——梦里倒在血泊里的人影,外套颜色原本模糊不清,此刻突然鲜明起来。
是浅灰色。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林小雨接起来:"喂?对,我快到了...什么?卡在哪里?"她皱眉往路口张望,"信号不好...你说卡车?"
沈昭昭的血液瞬间结冰。她看到二十米外,一辆红色卡车正在转弯,阳光在挡风玻璃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斑——和梦里完全一致。
"回头!"她抢过手机大喊,"快回头!别过马路!"
但林小雨已经走到斑马线中间,困惑地转身。卡车鸣笛声撕裂空气,沈昭昭奋力冲过去时,有人从背后拽住了她的包带。
刹车声尖锐得让人牙酸。红色卡车在离林小雨三米处停下,司机探出头骂了句脏话。林小雨愣在原地,手里的稿件散落一地。
"你疯了?"拽住她的外卖小哥松手,"红灯看不见啊?"
沈昭昭双腿发软,视线死死钉在林小雨身上——浅灰色外套,蓝蜻蜓胸针,但人完好无损地站着。某种更可怕的猜想突然浮上来:如果预兆里的死者穿着她的外套...
路灯亮起来时她才晃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公寓楼下。暮色把老旧的单元门染成暗红色,她摸索钥匙时,有脚步声从身后靠近。
"需要帮忙吗?"
男人声音很低,带着工作后的疲惫。沈昭昭转身,看见他肩章反射的路灯光刺进眼睛。他伸手扶住踉跄的她,掌心温度透过衬衫袖口传来。
"新搬来的?"男人指了指楼上,"我住402。"
沈昭昭抬头,警徽在他领口闪过一道冷光。某种细微的电流突然窜过后背,这是她第一次预见某个人时,没有伴随死亡画面。
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沈昭昭弯腰去捡,突然看见水泥地上映出自己扭曲的影子——像极了梦中倒在血泊里的姿势。她的手指僵在半空。
"小心台阶。"陆沉先一步捡起钥匙,金属在他掌心泛着冷光。他递过来时,沈昭昭注意到他虎口处有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电梯故障的告示贴在墙上。爬楼梯时,声控灯随着脚步声逐层亮起,又在身后逐层熄灭。沈昭昭数着台阶,第四层拐角处的感应灯坏了,黑暗像堵墙横在面前。
"402在右边。"陆沉的声音突然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温热呼吸擦过她耳廓。沈昭昭猛地转身,后背撞上消防栓,金属门板发出咣当巨响。
黑暗中她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打火机咔哒一响。跳动的火光照亮陆沉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也映出他警服第二颗纽扣旁暗红色的污渍。
"油漆。"他注意到她的视线,拇指蹭了蹭那块污渍,"今天刚处理完一起高空坠物案。"
沈昭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相信预知梦吗?"
打火机火焰摇晃了一下。陆沉的眼睛在火光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缩:"你梦到什么了?"
四楼走廊的窗户没关,夜风把窗帘吹得猎猎作响。沈昭昭松开手,发现掌心全是汗:"没什么,最近写悬疑小说魔怔了。"
钥匙插进401门锁时,她听见陆沉在背后说:"我执勤时见过太多巧合。"声控灯突然熄灭,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有时候不是巧合。"
热水器需要预热十分钟。沈昭昭站在花洒下,盯着瓷砖缝隙里的一根长发——不属于她的栗色。水流突然变烫,她哆嗦着去调温控阀,却看见浴帘底部缓缓渗出一线暗红。
伸手掀开浴帘的瞬间,楼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红色液体已经流到脚边,散发着铁锈味。沈昭昭光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发现那只是打翻的指甲油——和她上周买的那瓶樱桃红一模一样。
吹风机轰鸣声盖过了敲门声。直到第三次叩门,沈昭昭才关掉开关,从猫眼里看到陆沉端着马克杯的身影。
"姜茶。"他隔着门板说,"你刚才在楼梯上抖得像片叶子。"
门链没取下来,只开了一条缝。热气腾腾的马克杯递进来时,沈昭昭注意到杯底刻着"7.23"——她噩梦开始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