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残奥村清晨的阳光格外刺眼。虞清墨调整着轮椅上的遮阳板，望向远处起伏的城市轮廓线。三个月前在德国的那场胜利仿佛还在昨天，而现在，她们真的站在了奥运赛场上。
"发什么呆呢？"周祝颜滑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马队说开幕式前还有最后一次战术会议。"
虞清墨接过饮料，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过去三个月的场景在脑海中闪回——德国站的惊艳表现，接下来日本站和泰国站的稳定发挥，最终以积分榜第三的成绩锁定奥运资格。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成倍的汗水，每一次挫折都让她们更加坚韧。
奥运村会议室里，中国残奥乒乓球队的全体队员围坐一圈。刘指导站在投影前，神色比平时更加严肃。
"根据最新情报，德国队这三个月进行了封闭训练。"他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克劳迪娅和安娜的训练画面，"她们专门研究了我们的打法。"
虞清墨注意到德国双胞胎的轮椅移动方式有了微妙变化——更加灵活，几乎可以瞬间改变方向。周祝颜也发现了这点，在笔记本上迅速记下什么。
"我们的优势在这里。"刘指导切换到另一段视频，是虞清墨和周祝颜在日本站的比赛集锦，"配合默契度世界第一，但技术细节还需要打磨。"
会议结束后，马悦留下来单独指导她们。作为上届金牌得主，她的经验无比宝贵。
"奥运会的压力完全不同。"马悦转动轮椅，与她们面对面，"观众，媒体，国家期待......"她顿了顿，"你们准备好了吗？"
周祝颜挺直腰背："当然！"
虞清墨则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里的茧子已经厚得像一层铠甲："我们为这一刻训练了整整一年。"
马悦满意地点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打出你们的球。"
开幕式当晚，东京国立竞技场灯火通明。当中国代表团入场时，虞清墨看到了看台上挥舞的五星红旗。她下意识寻找父亲的身影，虽然知道作为省体育局副局长，他应该坐在贵宾区。
"找虞局呢？"周祝颜凑过来问，"他昨天发信息说会来现场。"
虞清墨有些惊讶："他联系你了？"
"一直都有啊。"周祝颜眨眨眼，"每周都问我训练情况和你的状态。"她做了个鬼脸，"虞局现在是我的头号粉丝！"
这个意外的信息让虞清墨胸口发暖。过去一年，她以为父亲只是勉强接受了她的选择，没想到他一直在默默关注。
比赛首日，她们轻松战胜了澳大利亚组合。第二天的对手是上届铜牌得主韩国队，比赛打得异常激烈，最终3:2险胜。赛后技术统计显示，周祝颜的正手进攻成功率高达87%，创下个人最佳。
"状态火热啊！"翟屹凡通过视频电话祝贺她们，"国内媒体都把你们吹上天了！"
虞清墨关掉视频，发现周祝颜正盯着手机发呆："怎么了？"
"爸爸发来的。"周祝颜把手机递给她，"医院账单......又涨了。"
屏幕上的数字让虞清墨呼吸一滞。周父为了照顾女儿训练辞去了工作，全家靠积蓄和周奶奶的抚恤金生活。而周祝颜的奥运奖金，是这个家庭最后的希望。
"我们会赢。"虞清墨握住她的手，"不只是奖牌，是金牌。"
周祝颜抬起头，眼中的火焰重新燃起："为了所有相信我们的人。"
四分之一决赛对阵法国队时，意外发生了。第三局关键分，周祝颜在一次急转救球时轮椅失控，整个人摔在地上。她抱着右膝，脸色瞬间惨白。
"医疗暂停！"裁判高喊。
虞清墨滑到她身边，看见周祝颜的护膝已经渗出血迹。沈钦慕作为随队医生冲进场内，检查后脸色凝重："旧伤复发，必须退赛。"
"不！"周祝颜抓住虞清墨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我能坚持！喷点药就好！"
沈钦慕看向虞清墨，眼神充满警告。场边大屏幕回放着摔倒的画面——周祝颜的膝盖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看得人头皮发麻。
"清墨......"周祝颜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我们必须赢......"
虞清墨望向记分牌——2:1领先，但第四局刚开始。她想起全国锦标赛时同样的抉择，想起周祝颜说"为了所有相信我们的人"时的眼神，想起周父绝望的医院账单。
"我们继续。"她对裁判说。
沈钦慕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给周祝颜注射了一针止痛剂，重新包扎了膝盖。
重新上场后，周祝颜的移动明显受限，但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虞清墨调整战术，承担更多防守任务，同时利用精准的落点为周祝颜创造进攻机会。奇迹般地，她们以11:9拿下第四局，3:1晋级半决赛。
赛后检查显示，周祝颜的膝盖韧带轻微撕裂，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及旧患。
"再上场风险很大。"沈钦慕严肃警告，"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周祝颜只是问："能打封闭吗？"
半决赛对手是另一对中国组合马悦和她的搭档。这场"内战"打得异常激烈，前四局战成2:2平。决胜局开始前，周祝颜的止痛剂似乎失效了，她的嘴唇咬出了血痕。
"还能坚持吗？"虞清墨低声问。
周祝颜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铁皮盒子："最后两颗，一人一颗。"
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虞清墨仿佛又看到了周奶奶慈祥的笑脸。决胜局开始，全场观众起立鼓掌。马悦显然注意到了周祝颜的伤势，刻意减少了攻击她那一侧的频率，但竞技体育的残酷就在于——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10:10。最后一分。
虞清墨发球。马悦接发球质量很高，直奔周祝颜的反手位。周祝颜勉强回球，马悦的搭档立刻抢攻，球直奔死角。虞清墨几乎横跨整个球台，轮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球救回。
马悦再次进攻，这次瞄准了虞清墨刚刚离开的空当。周祝颜不知哪来的力气，轮椅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一记不可思议的正手暴冲——
球重重砸在对方台面上，弹出界外。
11:10。冰火组合晋级决赛！
全场沸腾。马悦滑过来拥抱她们："打得好。"她在周祝颜耳边轻声说，"带着我们的那份，拿金牌吧。"
赛后新闻发布会，记者们的问题如潮水般涌来。最尖锐的一个来自德国媒体："周选手的伤势是否会影响决赛？你们如何应对全胜的德国组合？"
周祝颜刚要回答，虞清墨罕见地抢过话筒："我们会用实力说话。"
这个简短有力的回答迅速登上各大体育媒体头条。回到奥运村，虞清墨发现父亲发来的信息："明天，做你们自己。"
简单的七个字，却让她眼眶发热。一年前，父亲还认为轮椅乒乓球是"自降身价"；而现在，他学会了尊重她们的选择。
决赛前夜，周祝颜的膝盖肿得更厉害了。队医给她做了紧急处理，但警告说再次剧烈运动可能导致永久损伤。
"值得冒险吗？"沈钦慕最后问她。
周祝颜看向挂在墙上的奥运五环标志："为了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听国歌，值得一切。"
决赛当天，有明体育馆座无虚席。当主持人介绍"冰火组合"时，虞清墨看到了观众席上的父亲——虞建国罕见地穿着中国队红色助威T恤，手里举着小型国旗。
德国双胞胎克劳迪娅和安娜入场时气场十足，金发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她们向观众挥手致意，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猜球权，德国队选择了先发球。比赛开始。
第一个球就展现了世界第一的实力——克劳迪娅的发球又快又转，直奔虞清墨的反手死角。虞清墨勉强回球，安娜立刻一记暴扣得分。
1:0。
德国队的战术很明显——针对周祝颜的伤势，频繁攻击她的移动死角。第一局很快以7:11结束，中国队落后。
局间休息，刘指导只说了一句话："打你们的球。"
第二局开始，虞清墨调整了策略。她注意到克劳迪娅在接发球时有个小习惯——右手会无意识地摸一下轮椅扶手。这通常是准备侧身的信号。
利用这个发现，虞清墨连续两个发球直接得分。3:0领先。
德国队立刻叫暂停。重新开始后，安娜加强了进攻，但周祝颜仿佛忘记了疼痛，轮椅移动比之前灵活许多。11:8，中国队扳回一局。
第三局成为转折点。5:4领先时，周祝颜在一次救球中再次摔倒。这次比之前更严重，她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医疗团队冲进场内。检查后，沈钦慕脸色凝重："必须退赛。"
"不！"周祝颜抓住虞清墨的手，"再给我一次机会......"
虞清墨看向记分牌，又看向周祝颜通红的眼眶。她想起全国锦标赛，想起德国站，想起这一路走来的每一个抉择时刻。
"我们继续。"她对裁判说。
全场哗然。德国教练愤怒地抗议，但规则允许运动员带伤继续比赛。沈钦慕给周祝颜注射了强效止痛剂，重新包扎了膝盖。
重新上场后，局势突变。周祝颜几乎无法移动，全靠虞清墨一人支撑。但奇迹般地，她们以11:9拿下第三局。
第四局，德国队背水一战。安娜的进攻如暴风骤雨，克劳迪娅的防守固若金汤。5:5平后，周祝颜突然对虞清墨做了个手势——这是她们练习过无数次的"冰火连线"暗号。
虞清墨发球后立刻侧身，周祝颜则用尽全身力气，轮椅如离弦之箭般前冲，一记不可思议的反手暴冲直接得分。
6:5。
这个气势如虹的得分彻底点燃了全场。中国助威团的呐喊声几乎掀翻屋顶。接下来的几分，德国队明显乱了阵脚，失误频频。11:7，中国队3:1战胜世界第一，夺得残奥会金牌！
领奖台上，周祝颜坚持单膝站立，与虞清墨一起注视国旗升起。国歌奏响时，她的眼泪无声滑落。虞清墨握紧她的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
这一刻，所有的汗水、泪水和伤痛都有了意义。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冰与火的故事，将继续书写下去。
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周祝颜被问及伤势。"值得。"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虞清墨则被问到未来的计划。"继续打球。"她看向身旁的周祝颜，"直到打不动为止。"
回国的飞机上，周祝颜靠着虞清墨的肩膀睡着了，膝盖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虞清墨轻轻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目光落在窗外的云海上。
这一年的旅程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从全国锦标赛的意外夺冠，到轮椅乒乓球的艰难转型，再到奥运会的巅峰对决。她们失去了很多——健康的双腿，常规的青春，甚至亲人的生命。但得到的更多——坚韧的意志，纯粹的快乐，以及比金牌更珍贵的友谊。
周祝颜在睡梦中动了动，呢喃道："奶奶看到了......"
虞清墨握紧她的手，望向远方。云层之上，阳光永远灿烂，如同她们刚刚开启的崭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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