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雪季来得沉静,渠边的水车覆着薄霜,却仍在缓慢转动。江叙白踏着积雪走向藏锋阁,靴底踩碎冰壳的脆响,与阁顶风铃的轻响交织成韵。阁外新立的石碑已刻好铭文,工匠正用红漆填充“星渠利民”四个大字,漆色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鲜亮。
沈砚白在阁内整理新收的书稿,案上摊着牧民手绘的草场分布图,上面用星痕标记着水源位置。“今年雪水丰沛,开春后牧草定能长得极好。”他指着图纸上的星轨连线,“按老将军的星象法推算,明年该是暖春,正好试种那些耐旱粮种。”江叙白接过图纸,指尖抚过墨迹未干的星痕,忽然想起石室里饱满的谷粒,那是穿越岁月的希望。
深冬的寒夜,藏锋阁的暖炉总是烧得很旺。学子们围炉夜话,讲起江将军夫妇的往事,有人说见过江夫人用星痕布帛为迷路的商队指引方向,有人说江将军曾按星轨调整戍守时辰,让士兵避开了最严酷的风雪。白发老兵捻着胡须补充:“他们从不说自己做了什么,只说这是天地的馈赠。”炉火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流动的星图。
除夕那日,渠边的梅枝竟缀了零星花苞。牧民们带着孩子来赏梅,将写满心愿的木牌系在枝头。孩童们踮脚触摸花苞上的白霜,老阿妈则教少女们绣星痕帕子:“江夫人说针脚要跟着星光走,绣出的梅花才会带着暖意。”江叙白站在梅树下,看帕子上的星痕在雪光里若隐若现,忽然明白母亲的针线里藏着的,是比刀剑更坚韧的守护。
年初一的晨光刚漫过渠水,沈砚白就带着兵卒去巡查暗渠。冰层下的水流仍在涌动,石轮上的星痕凝结着薄冰,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去年疏通的支渠都冻得结实,”他用树枝拨开冰面,“开春化雪时水量会更大,正好灌溉新垦的梯田。”远处传来牧民的欢笑声,他们正赶着羊群往向阳的山坡去,蹄印在雪地上踩出串串梅花状的印记。
上元节的灯会照亮了整个北疆,渠水两岸挂满灯笼,星痕与梅花的光影在水面浮动。江叙白在藏锋阁前点燃烟火,火星窜上夜空的刹那,恰好与天边的猎户座连成一线。“看!是将军当年常说的护疆星!”老兵们指着星空欢呼,孩童们则追着飘落的火星奔跑,笑声惊起栖息在渠边的飞鸟。
深夜的藏锋阁,江叙白翻开新修订的《北疆志》。书末添了幅星渠全景图,画师特意将星痕、梅花、水渠、麦田都融在画里。他提笔在扉页写下批注:“所谓承平,非一日之功,是星光引路,渠水载情,代代相传方得始终。”笔尖落下时,窗外的风铃忽然轻响,仿佛有人在回应这跨越时光的承诺。
雪渐渐停了,月光洒在渠面上,冰层下的水流隐约可见。江叙白推开窗,见梅枝上的花苞又鼓胀了些,像攒着满枝的春天。他知道当冰雪消融时,渠水会带着星光的暖意滋养大地,而那些藏在星痕里的故事,会像梅花的香气,在北疆的风里永远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