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边,”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照顾好自己。” 如此平常的一句叮嘱,在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绝望的苍白和彻底的终结意味。它像一块巨石,彻底堵死了所有可能的后续。
“你也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缕抓不住的烟。喉咙发紧,眼眶酸涩得厉害,但我死死地忍着。有什么资格哭呢?我们心知肚明,这短暂的燃烧,本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越界,一场在各自轨道上发生的、美丽而致命的脱轨。
他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然后,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颊,指尖在距离我皮肤几厘米的地方停顿了一瞬。我能感受到那细微气流的变化和他指尖的微颤。最终,那只手只是无力地落了下去,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一个朋友式的、告别的动作。克制而疏离。
“走了。”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过身,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头也不回地汇入了走向安检口的人流。那背影,在机场巨大空旷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决绝,又异常孤单。灰色的外套很快被涌动的人潮吞没,再也分辨不清。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机场的喧嚣——广播声、脚步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潮水般涌来,又似乎隔着遥远的距离,模糊不清。只有手腕上,刚才被他指尖短暂停留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幻觉般的、微弱的暖意,像灰烬里最后一点将熄未熄的火星。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停留着他在电梯前那个带着绝望气息的吻的触感,潮湿、滚烫,带着清冽的气息和孤注一掷的疯狂。那感觉如此鲜明,鲜明到让我瞬间窒息。
视线无法控制地模糊了。我用力地眨眼,将那不合时宜的温热逼退回去。透过朦胧的泪光,我看到巨大的航班信息显示屏上,他那班航班的状态已经跳成了鲜红的“正在登机”。
东京七日,如同一场极致绚烂的烟火,在夜空里不顾一切地燃烧、绽放,瞬间照亮了彼此灵魂深处潜藏的渴望与孤寂。那光如此炫目,足以灼伤眼睛。然后,烟消火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簌簌落下,无声地覆盖了来时路。我们各自转身,拖着沉重的躯壳,走向那个没有对方、却必须承担起责任与承诺的、既定的人生。
这灰烬般的结局,或许,就是我们唯一能拥有的、最体面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