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闭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却关不住车厢内死寂的沉重。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沈薇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刚才那番鞠躬和道歉抽空了。指尖还在微微发麻，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薄薄的T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沈薇薇，” 经纪人王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尖锐，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来，“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沈薇睁开眼，迎上王姐那双写满怀疑、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的眼睛。王姐在圈里混了十几年，见惯了各种危机公关手段，但沈薇薇这种“自爆卡车”式的突然认错，实在太过反常，反常到令人不安。
“王姐，我没玩把戏。” 沈薇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但异常平静，“我只是……知道错了。以前是我蠢，是我作，是我仗着有点背景就不知天高地厚，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现在报应来了，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不想死得难看？” 王姐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她的嘲讽，“你以为鞠个躬，说几句对不起，那些被你得罪过的人就会放过你？那些被你粉丝骂过的对家、被你抢过资源的小花、被你泼过咖啡的林晓晓……还有现在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的姜雨粉丝！他们会因为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原谅你？沈薇薇，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王姐的话像冰锥，刺得沈薇心头发冷。她知道王姐说的是事实。原主沈薇薇积攒的仇恨值，简直是血海深仇级别的。她的道歉，在那些人眼里，恐怕连鳄鱼的眼泪都不如，只会被解读成走投无路的惺惺作态。
“我知道很难。” 沈薇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的手指关节，“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原谅我。但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欠他们的。至少……我得让他们看到我的态度。”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恳求：“王姐，我知道公司可能已经放弃我了。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会配合一切安排，我会改！我会用行动证明！如果……如果最后还是不行，我认栽。我会安静地离开，不给大家添麻烦。”
王姐盯着她，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愤怒、厌烦、一丝怜悯、更多的是对未知风险的评估。沈薇薇此刻的眼神太陌生了，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卑微的求生欲。这种巨大的反差，反而让王姐这个见惯了人情冷暖的老江湖，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哼，” 王姐冷哼一声，移开目光，拿出手机开始疯狂敲打，“你以为我想管你？我是怕你最后发疯，拉着整个公司和你一起沉船！” 她一边飞速浏览着手机屏幕，眉头越锁越紧，“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热搜爆了！三条！全是骂你的！”
沈薇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的瞬间，无数推送消息如同炸弹般弹出。
#沈薇薇道歉#（爆）
#沈薇薇鞠躬#（爆）
#作精终于低头了？#（热）
#沈薇薇滚出娱乐圈#（热）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话题。置顶的就是一段由现场记者拍摄的高清视频：保姆车门拉开，她苍白着脸走出来，对着镜头和愤怒的人群，深深地、标准地九十度鞠躬。然后是清晰无比的道歉声明。
评论区早已沦陷为修罗场：
【姜雨后援会官方】: 道歉有用？我们雨姐昨晚受到的惊吓和伤害谁来弥补？这作精又想玩什么新花样？坚决抵制！不接受！滚出娱乐圈！（点赞50万+）
【路人甲】: 卧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薇薇居然会道歉？还鞠躬？这是被夺舍了还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招人恨了？（点赞35万+）
【暴躁老哥】: 装！接着装！鳄鱼的眼泪！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泼咖啡踩裙子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给爷爬！（点赞28万+）
【吃瓜群众】: 有一说一，这道歉姿态确实放得够低，态度看着也挺诚恳？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是不是演的啊？蹲一个后续打脸。（点赞15万+）
【林晓晓粉丝】: 道歉？呵呵，先给我们晓晓的手腕道歉！烫伤留疤了你知道吗？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沈薇薇你欠晓晓的拿什么还？（点赞12万+）
【沈薇薇（黑粉）反黑站】: 警惕作精洗白新套路！以退为进，博取同情！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被她的表演蒙蔽！抵制到底！（点赞10万+）
评论几乎一边倒的质疑、嘲讽和抵制。偶尔有几条表示“态度还行，观望一下”或者“骂归骂，这鞠躬姿势还挺标准”的，也迅速被淹没在愤怒的声讨浪潮里。她的个人微博评论区更是惨不忍睹，最新的那条宣传新剧（已经黄了）的微博下面，已经被各种辱骂表情包和“滚”字刷屏。
沈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大众的恶感根深蒂固，一次突兀的道歉，根本不足以撼动分毫。甚至，还激起了更强烈的反弹和警惕。
“看到了？” 王姐的声音带着一种“看吧，我就知道”的疲惫，“你现在就是颗随时会炸的雷，谁沾谁倒霉。公司高层现在只想和你切割干净，减少损失。几个正在谈的代言已经明确表示终止合作，之前签的，品牌方正在收集证据准备索赔。还有你之前拍的那部网剧，投资方正在开会讨论要不要AI换脸或者直接雪藏！”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薇心上。事业全面崩盘，债务危机压顶。这开局，果然是地狱十八层。
“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沈薇的声音有些干涩。
“做什么？” 王姐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如鸡！别再给我惹任何麻烦！别再出现在公众视野！等这波风头过去，公司会想办法处理后续解约和赔偿问题，然后……”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沈薇苍白的脸，最终还是把“你就自生自灭吧”这句话咽了回去，换了个稍微委婉的说法，“然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安静如鸡？彻底消失？
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按照原著剧情，原主就是在这种绝望的沉寂中，选择了最极端也最愚蠢的“爬床”之路，彻底断送了自己。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沈薇的脑子飞速运转。原主虽然人缘差到极点，但并非一无所有。她顶着“沈薇薇”这个名字，就还残留着一点点“黑红”的热度（虽然全是黑的）。而且，原主虽然作天作地，但那张脸……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是极具辨识度的明艳挂美人。这也是为什么她黑成这样还能在娱乐圈蹦跶几年的原因。
“王姐，” 沈薇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机会，不需要公司投入太多资源，甚至可能……能稍微挽回一点点口碑，或者至少……让大家看到我‘改’的决心，公司……会考虑吗？”
王姐挑眉，眼神锐利：“什么机会？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我可警告你，现在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是搞事，” 沈薇连忙解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是……接受审判。”
“审判？” 王姐皱眉。
“嗯。” 沈薇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在混乱思绪中唯一抓住的、可能带着倒刺的“救命稻草”，“我听说……柠檬台那档新综艺，《平凡的一天》，正在找嘉宾？而且，好像……有意向邀请林晓晓？”
王姐的眼神瞬间变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沈薇：“《平凡的一天》？那个号称‘明星变形计’、以折腾嘉宾闻名的慢综？让艺人去乡下干农活体验生活？沈薇薇，你脑子进水了？那种节目你去干嘛？继续招黑吗？而且林晓晓也在！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要凑上去再给人递刀？”
王姐的咆哮在车厢内回荡。这确实是个疯狂的想法。《平凡的一天》虽然热度高，但节目组为了话题度，剪辑手段极其刁钻，专挑嘉宾狼狈、窘迫、不适应甚至抱怨的镜头放大。对于形象本就如履薄冰的沈薇薇来说，简直是自爆现场。更何况，林晓晓——那个被她泼过咖啡、手腕留疤的女演员也在！这简直是仇人见面，节目效果直接拉满，但对她沈薇薇而言，绝对是灾难性的！
“我知道风险很大。” 沈薇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但王姐，这可能是唯一一个，我能出现在公众面前，并且有机会‘做事’而不是‘作妖’的场合了。在那种环境里，装是装不久的。镜头会记录下一切。我不用说什么漂亮话，我只需要……干活，承担后果，面对林晓晓，面对镜头后面的所有人。是好是坏，是真心还是假意，观众自己会看。”
她顿了顿，看着王姐动摇的眼神，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而且，节目组现在肯定需要话题……像我这样的‘话题女王’主动送上门，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这可能是公司止损甚至……小赚一笔解约费的机会？” 她精准地戳中了王姐作为经纪人最关心的核心——利益。
王姐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机屏幕，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沈薇。这个提议疯狂、危险，几乎等同于自杀式袭击。但……沈薇薇说得对，这几乎是绝境中唯一能主动出击、试图“做点什么”来扭转形象（哪怕只是展现态度）的机会了。而且，以沈薇薇现在的“热度”（黑度），节目组为了收视率，说不定真的会冒险接这个烫手山芋。公司也能趁机从这档热门综艺里捞一笔通告费，填补一下她捅出来的窟窿。
风险与收益并存。但风险，显然大得惊人。
“你确定？” 王姐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沈薇薇，你要想清楚。上了那个节目，你可能会被骂得更惨！林晓晓那边……节目组为了热度，肯定会把你们俩的矛盾无限放大！你可能会被当成全网的笑柄和靶子！你承受得了吗？”
沈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却无比坚定的笑。
“王姐，你觉得……我现在的情况，还能比全网唾骂、面临天价索赔、被彻底雪藏更糟吗？”
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那光怪陆离的繁华景象，此刻却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牢笼。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加速滚出娱乐圈罢了。但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能看到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呢？”
哪怕只有一个人。
这也是一场她必须去面对的、公开的“审判”。以最狼狈的姿态，去赌一个渺茫的、洗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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