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夫人说,这次不靠王爷也能把皇宫变成安全区!
萧凛的承诺掷地有声,他眼中的炽热几乎要将我融化。
可我知道,皇权是天底下最坚固的壁垒,圣旨可以是无上的荣耀,也可以是一纸空文。
那扇朱红宫门之后,藏着比瘟疫更难测的人心与规则。
三日后,皇帝的旨意如期而至,却像一把裹着锦缎的刀。
旨意上,守心书院被册封为“护国安济总署”,我沈青黛,官拜三品“安济提举”,赐紫袍,享参议之权,全权负责京城防疫事宜。
满城欢呼,书院上下与有荣焉。
然而,旨意的末尾,却用最温和的措辞,立下了一道最冰冷的屏障——皇城禁苑,天家自有秘法庇佑,为保龙体安康,严禁任何“安符”及外臣入内。
这道旨意,将皇宫变成了一座孤岛。
萧凛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却被皇帝以“祖宗规制”四字轻飘飘地挡了回来。
他回府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我却反过来安慰他:“王爷,别急。有时候,门不是用来敲的,是等着它自己开的。”
我的话一语成谶。
仅仅隔了两天,太医院便接连有两名医正高烧不退,脉象、症候与我公布的“静症”一般无二。
宫里顿时风声鹤唳。
秋月通过她在市井茶楼布下的耳目,截获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宫中各处正在秘密打包行装,似乎准备将一些不得宠的嫔妃和年迈的宫人转移至西苑的冷宫“静养”。
我看着舆图上那被宫墙圈出的狭小地界,心头一片冰凉。
这种看似隔离的举动,实则是在一个密闭的罐子里拼命摇晃一颗炸弹。
一旦皇帝或太子染病,整个王朝的根基都将动摇。
我不能再等圣上的“邀请”了,我要让他,不得不请我进去。
我将药婆婆请到密室,铺开一张素白的宣纸。
“婆婆,烦请您以医门耆老的身份,撰写一篇《九重避疫疏》,专论封闭居所内的防疫五大禁忌。不必提今时疫病,只引经据典,罗列历代宫闱因秽气不散而引发的瘟疫惨案,尤其要强调,那些铜铁器物,日久会积聚‘金石秽’,最易滋生祸端。”
药婆婆一点就透,抚掌道:“妙啊!用老祖宗的教训,敲打不肖子孙!”
疏议写成后,我并未循正规途径上奏。
我让书院里年纪最小、字迹最稚嫩的几个学童,工工整整地抄录了上百份。
这些抄本被巧妙地卷起,塞进了每日专供皇宫的顶级药材包裹里。
它们会经由御药房,悄无-声息地流转到宫中各处管事太监和掌事宫女的手中。
与此同时,我让秋月找到了京城最会说书的柳三变,给了他一锭金子,只让他连说三天一个新故事——《铜环怨》。
故事讲的是前朝一位贵妃,如何因每日触碰寝殿的黄铜门环而染上恶疾,最终阖宫覆灭。
故事编得香艳离奇,又带着点警世的寒意,迅速在负责采买的宫婢仆妇间流传开来。
人心是最好的引信。
舆论的火星,终于点燃了宫墙内的恐慌。
不出两日,一顶青呢小轿停在了摄政王府的侧门。
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张嬷嬷,以“为娘娘取安神香”为名,秘密求见。
她对我行了个半礼,言辞恳切:“王妃娘娘,奴婢是奉皇后娘娘口谕而来。宫里……不干净了。娘娘想请您入宫,为六宫主位们讲讲这疫病的防范之道。”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入宫那日,我未带任何药箱,也未穿三品提举的紫袍,只着一身素雅的妃子常服。
手中,仅捧着一枚为此次入宫特制的、比寻常“安令”更精致的赤金莲花符。
凤仪殿内,皇后高坐凤座,两旁是各宫主位,个个锦衣华服,神情却难掩焦虑。
我平静地行至殿中,对着满殿的审视与怀疑,不卑不亢地开口:“启禀皇后娘娘,妾今日入宫,不为诊脉,只为证物。”
我示意随行的宫女,取来凤仪殿门口那光可鉴人的铜兽环,用银签在环底刮下些许积年的铜锈与灰尘的混合物,小心翼翼地滴入符槽。
在满殿死寂的注视下,那赤金符面中央的莲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莹白,缓缓泛起了一层不祥的淡紫色。
“哗——”满殿哗然,妃嫔们下意识地用锦帕掩住口鼻,看向那铜环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条毒蛇。
我从容不迫地收起安符,朗声道:“娘娘,诸位主子,这并非宫人不慎,亦非鬼神作祟,而是古制器物,久用生秽,恰逢疫气流布,便成了藏污纳垢之所。妾今日斗胆,愿为宫中献上‘宫苑净化十二策’。此策,不费一兵一卒,不动祖宗规制,只于细微处着手,便可保六宫清宁。”
我提出的策略极为具体:将频繁触摸的金属门帘挂钩,暂时替换为每日更换的丝绸束带;宫人通行令牌,暂时改用一次性的竹牌,用后即焚;最关键的,是每日清晨,由专人持安符,巡检各宫关键的接触点,如门环、桌角、食盒提手,一旦发现异样,立刻局部消杀。
我还拿出几张香方,教宫女们如何自制低毒且有消瘴功效的熏香。
这些法子不触及任何宫廷礼制,反而处处透着为皇家体面着想的巧思。
皇后沉吟良久,终于凤目一抬,金口玉言:“准。便先从东六宫开始试点。”
大门一旦打开一条缝,我的手就能伸进去织网。
青鸾趁着我为宫中培训“防疫协理”的机会,顺理成章地安插了两名心细如发、精通记账的书院女弟子入宫。
她们表面上负责登记各宫领取的防疫物资,实则成为了我安插在皇城腹心的信息节点。
秋月更是棋高一着。
她通过我早年救过的一名御膳房小厨娘,将“安符”的检测药芯微型化,巧妙地嵌入了每日分发给各宫主子、太监、宫女的点心木盒的活扣里。
只要有人打开点心盒,指尖的微量汗液与皮屑便会触发检测。
这套“饮食路径追踪”系统,比任何盘问都更隐秘,也更精准。
三天后,一名在乾清宫当值的太监试图隐瞒自己发热的症状,只谎称受了风寒。
然而,他前一晚领取的点心盒活扣,早已在我们的秘密筛查中呈现出阳性。
当防疫协理直接带着药汤和隔离令找到他时,那太监吓得魂飞魄散。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皇帝耳中。
当晚,他便在养心殿单独召见了我。
这位九五之尊,第一次正眼打量着我,目光复杂地落在我腰间佩戴的安符上,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这铜符,竟能照出人心虚实?”
我垂眸答道:“回皇上,铜符不能照见人心,但病症从不说谎。”
皇帝没有再多言,却默许了我的防疫体系在整个皇宫铺开。
春日渐暖,皇家依例在太液池畔举行春宴,宴请群臣宗室。
我也受邀在列,只是座位被安排在了最末一席。
萧凛本欲发作,被我用眼神按了下来。
宴席之上,歌舞升平,暗流却在杯觥交错间涌动。
林婉柔的堂兄,三皇子萧景琰,特意端着酒杯来到我席前,故作亲近地与我交谈,袖口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的手臂。
我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与他周旋。
果然,半个时辰后,萧景琰突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高声道:“父皇!儿臣方才与摄政王妃有过接触,此刻只觉心浮气躁,头晕目眩,恐是……恐是沾染了疫气!恳请父皇彻查!并立即废止这来路不明的‘安符’,以免祸乱宫闱!”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幸灾乐祸者有之,惊恐万分者有之。
萧凛霍然起身,周身寒气四溢,正要开口,我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我不看萧景琰,只对着上首的皇帝,平静地行了一礼:“皇上,安符只验病,不传病。三皇子殿下所用杯箸皆在此,一验便知。”
司礼监太监立刻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将萧景琰用过的银箸刮拭物滴入安符。
片刻后,符面莹白如初。
萧景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我淡淡地望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真正的防护,不在于躲避,而在于信任。若心有鬼魅,看什么都是魑魅魍魉。”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萧景琰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张口喷出一大口乌黑的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全场大乱!
我离得最近,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上前,在众人惊呼声中,飞快地从随身药囊中抽出银针,刺入他胸前大穴,稳住他的心脉。
萧凛已然来到我身边,将我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
我蹲下身,指尖沾了一点他唇边的血渍,凑到鼻尖一闻,脸色骤变。
我迅速抬头,压低声音对萧凛道:“他不是装病……是真中招了。这不是静症,是中毒!而且,是从他母妃德妃娘娘送来的那枚龙涎香囊里来的。”
萧凛深邃的眼眸骤然一缩,杀气一闪而过。
他握紧了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那里,正放着一份青鸾刚刚呈上的密报。
密报上,赫然写着——“林氏一族,近期与宫中尚仪局掌事宫女往来频繁,多次交易名贵香料”。
原来,真正的杀招,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