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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病鹤衔春

京玉一吻青竹劫

暮色四合,枯木林浸在血色残阳里。

叶京墨踩着未熄的灰烬踏入林中,腰间悬着的青玉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清响。他漫不经心地用银针拨开焦黑的树皮,露出底下新鲜的剑痕——雷火符的残迹,却混着一缕极淡的龙涎香。

“啧,宫里的狗爪子伸得倒远。”他轻笑,靴尖碾过地上半截烧焦的符纸,灰烬中隐约可见朱砂绘制的龙纹。

枯林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咳血声。

叶京墨眉梢微挑,循声找去,

焦黑的槐树洞中蜷着一道身影。

玄衣少年半张脸埋在臂弯里,苍白的指节深深抠进树皮裂缝,指尖血迹斑驳。叶京墨用银鞘挑开他黏着血块的额发时,三只寒鸦惊飞,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少年眉心。

“真稀奇。”叶京墨屈指弹了弹对方颈侧浮动的青紫脉络,“离魂香混着鹤顶红,居然还能喘气。”

少年没有回应,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叶京墨蹲下身,指尖搭上他的脉搏,眉头微蹙。脉象紊乱如麻,却有一线生机顽强地搏动着。

“命倒是硬。”他低语,从袖中取出金针。

金针刺入穴位的瞬间,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叶京墨细细探查他的脉象,发现其中藏着"浮梦散"的痕迹——这是一种宫廷秘药,需长期服用才会见效。

“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叶京墨轻哼一声,目光落在少年染血的衣襟上。他小心地解开前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刀伤,创口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浮梦散作引,离魂香催发,最后补上一刀……”叶京墨喃喃自语“亲爱的陌生人,您这是碍了谁的眼?”

月色渐浓,叶京墨在枯树下燃起一盏药灯。

七根金针在火光下泛着冷芒,他手法娴熟地刺入少年周身大穴。每落一针,少年的呼吸便平稳一分,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

“青冥子护心,雪上一枝蒿祛毒……”叶京墨一边施针一边低语,仿佛在教导不存在的学徒。

天光微亮时,少年的指尖动了动。

叶京墨正靠在树旁假寐,闻声睁眼,正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那双眼如寒潭般深不见底,却在看清叶京墨的瞬间闪过一丝警惕。

“醒了?”叶京墨懒洋洋地开口,“您的命真大。”

少年缓缓坐起,动作间牵动伤口,眉头微蹙,却一声不吭。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包扎好的伤口上,又移到叶京墨腰间的玉铃,声音沙哑:“……碧游宫的人?”

叶京墨挑眉:“殿下好眼力。”

芴郁离垂眸,长睫掩去眼中情绪:“你为何知晓我是宫中人?”

“直觉?”叶京墨轻笑,语气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而且……我对殿下的毒很感兴趣哦。”

入夜后,暴雨骤至。

叶京墨在岩洞中生起篝火,芴郁离靠在洞壁,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雨水顺着岩壁滴落,在火光映照下如碎玉般晶莹。

叶京墨仔细瞧着芴郁离:一张白玉琢成的脸,肤色近乎透明,眼下泛着久病之人才有的淡青。眉如墨画,却因常年微蹙而在眉心留下一道浅痕。鼻梁高而窄,唇色极淡,唯有唇角天生微扬,不笑时也带着三分讥诮。

最惑人的是那双眼——瞳色比寻常人浅,像隔着一层冰看的琥珀,清透底下压着癫狂的影,让叶京墨顿感疯狂。

长睫垂落时,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翳;抬眼时,眼尾一抹薄红便浮出来,如雪地里溅了血。

一头鸦羽般的长发半束,一支鹤衔海棠的白玉簪斜插其间,簪头裂纹里渗着暗红,似陈旧血痕。

芴郁离十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唯有右手小指留着寸长的指甲,淬了毒似的泛着幽蓝。

他左侧颈脉处有一粒朱砂小痣,衬着青紫血管,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海棠。

咳嗽时,苍白的皮肤下会浮起淡青血管,如同冰裂纹瓷器。笑时齿间寒光微闪——左犬齿刻意磨得尖利,咬破毒囊时能快三分

“殿下在想什么?”叶京墨递过一碗刚煎好的药。

芴郁离接过药碗,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叶京墨的手背,触感冰凉:“在想……大夫为何独身在此荒林。”

叶京墨笑而不答,转而问道:“殿下的毒,是谁下的?”

芴郁离抿了一口药,苦得皱眉,却还是一饮而尽:“大夫既然认出浮梦散,何必多问。”

“好奇而已。”叶京墨拨弄着火堆,“毕竟能对皇子下此毒手的人,不多。”

洞外雨声渐急,洞内一时寂静。良久,芴郁离轻声道:“……有时候,最亲近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叶京墨侧目看他,只见火光映照下,少年侧脸如玉,眼中却藏着化不开的阴霾。

雨过天晴,二人行至林外岔路。

芴郁离停下脚步:“多谢大夫相救。”

叶京墨把玩着手中的金针,似笑非笑:“殿下这就走了?不怕回宫的轿子行至半途,忽有雀鸟惊飞。

目送芴郁离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叶京墨低头看着掌心——那里有一根极细的银丝,是方才递玉牌时从芴郁离袖中勾出的。

银丝上淬着剧毒,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有意思。”叶京墨勾起唇角,“看来下次见面,会更精彩。”

第二日一早

五更鼓刚过,皇城的琉璃瓦上还凝着夜露。

芴郁离掀帘望去——晨光穿透云层,将御道两侧的柳树照得半明半暗。柳枝上新绿未匀,风过时,那些嫩芽便簌簌地抖,像是畏寒的指尖。

轿外传来细碎议论:

"听说了吗?昨儿五皇子又跑出去了……"

"嘘!那是五殿下的轿子哩!……"

他垂眸,指尖在袖中碾碎一粒药丸,异香悄无声息地漫开。

芴郁离的马车碾过官道青石,帘外忽有羽箭破空之声。

他未抬眼,指尖一挑,茶盏盖旋飞而出,"叮"地击落暗箭。箭镞刻着凤纹,箭尾缠着东宫独有的金线——是太子的人。

"五弟身子可好些了?"车外传来带笑的声音,太子芴郁瑾执扇挑开车帘,"为兄特来迎你。"

芴郁离掩唇轻咳,袖口染上点点猩红:"劳皇兄挂念……只是风寒未愈,怕过了病气。"

太子目光在他染血的袖口停留片刻,笑意更深:"既如此,为兄送你一程。"

东宫偏殿,宫娥奉上药茶。

芴郁离垂眸看着茶汤——浮沫泛着诡异的青,是"梦魂散"的味道。他指尖微颤,茶盏"失手"跌落,却在触及地面前被太子接住。

"五弟手抖得厉害。"太子将茶盏塞回他掌心,"这'安神茶',可得趁热喝。"

芴郁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溅在太子蟒袍上。殿内大乱时,他袖中滑落的瓷瓶被悄悄踢进案底——瓶中药丸与茶中剧毒相生相克,是他离宫前就备好的解药。

皇帝看着跪伏在地的芴郁离,皱眉:"老五病成这样,怎么还去猎场?"

"儿臣……咳咳……"芴郁离肩头颤动,咳得说不出话。袖中暗藏的姜粉刺激着眼角,生生逼出泪来。

太子急忙上前:"五弟是为寻治咳血的雪鹿茸……"

"胡闹!"皇帝拍案,"传太医!"

芴郁离伏地的指尖悄悄摩挲砖缝——那里藏着三日前埋的寒石粉,触之冰凉刺骨。当太医搭上他手腕时,脉象已如风中残烛。

太医令开的药方刚到煎药房,就被换了两味药材。芴郁离倚在榻上,听着心腹太监低声禀报,唇角微勾。

"把附子再加三钱。"他撕碎药方,抛进油灯中,"既是要我'病重',不如做得更真些。"

夜半高热惊厥时,太子派来的眼线看得真切——五皇子面如金纸,连换三盆血水。却无人发现,他枕下压着的冰玉正在缓缓吸走体内热毒。

路过端敬皇贵妃旧宫时,芴郁离突然踉跄跪地。"娘娘显灵了!"老嬷嬷惊呼——供桌上的白海棠无风自落,正掉在他掌心。太子赶来时,只见芴郁离对着枯花喃喃:"母妃说……冷……"

当夜,太子寝殿的银炭盆里发现了未燃尽的海棠花笺,上书"冷宫井"三字。

芴郁离在高烧中"呓语"不断,伺候的宫人记下只言片语:

"碧游宫……第三重阁……"

"玉京山的……血棠……"次日,东宫暗卫倾巢而出,直奔皇陵方向——那里有座前朝留下的"碧游阁"。却不知真正的秘档,早被芴郁离藏在了每日喂药的银匙夹层中。

病愈谢恩那日,芴郁离派府中进献绣金锦被。太子笑着抚过被面龙纹,指腹却被暗藏的毒针刺破。

"皇兄小心。"芴郁离"慌忙"递上帕子,"这金线……咳咳……有些硬。"帕角绣着血棠,太子拭血时嗅到一丝玉京山特有的冷香。

回到冷清的寝殿,芴郁离从发间取下白玉簪。鹤喙轻旋,露出中空簪身里藏着的纸条——叶京墨的字迹:

"病鹤衔春,当心饵中有钩。"

他轻笑,将纸条焚于灯上。火光明灭间,镜中映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海棠纹——那是高烧夜叶京墨留的印记,如今正泛着诡异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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