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挟着咸涩的水汽漫进办公室，在落地窗上凝结成蜿蜒的水痕。许燃将渗血的绷带团成一团，精准掷进金属垃圾桶，撞击声惊得蜷在文件堆里的蓝白糖纸微微颤动。他弯腰捡起那张沾着干涸泪痕的糖纸，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边缘参差不齐的齿痕——那是今早从陆煜抽屉里掉出的，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喉头发紧，却又鬼使神差地反复揉搓。

手机在桌面震动，屏幕亮起时刺得他眯起眼。陆煜发来的消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今天产检，你...能来吗？"末尾的句号像颗沉重的铅块，坠得他心口发闷。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同样的雨夜，他守在手机前等了整整一夜，等来的却是陆煜冷冰冰的短信："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此刻玻璃罐里沉睡的数百张糖纸突然变得滚烫，罐底那张边缘沾着泥渍的糖纸，还留着七岁那年陆煜塞给他时说"我罩着你"的温度。

"许总，董事会..."助理抱着文件推门而入，目光瞬间钉在他小臂狰狞的伤口上，喉间的话戛然而止。许燃扯过西装外套随意披上，动作带翻了文件夹，产检照片轻飘飘滑落，盖住了糖纸上晕染的泪痕。他弯腰拾捡时，指尖擦过照片里陆煜微弯的唇角，记忆突然闪回昨夜——对方跪在满地狼藉中，产检单被橘子汁浸透，苍白的脸上却固执地重复着"这次不一样"。

产检室的消毒水味混着陆煜若有若无的苦橙香，刺得许燃鼻腔发疼。走廊长椅上，陆煜蜷缩着身子，苍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隆起的小腹，听见脚步声时猛地抬头。他眼底亮起的那簇光焰转瞬即逝，化作平静的陈述："我以为你不会来。"可凹陷的脸颊与单薄的脖颈，让许燃握着文件夹的手骤然收紧——记忆里那个把他护在身后的少年，什么时候瘦成了这样？

B超仪的绿光在暗室里明明灭灭，医生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胎儿很健康，就是孕妇情绪波动太大..."陆煜的手悬在半空，犹豫再三，最终只是用指尖轻轻勾住许燃的袖口。苦橙香混着若隐若现的药味扑面而来，许燃盯着屏幕上模糊的人形轮廓，突然发现陆煜腕骨突出得惊人，袖口下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许先生？"医生的询问打断思绪。许燃侧头，看见陆煜别过脸，睫毛剧烈颤动着抖落泪珠，浑身紧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苦橙香突然变得酸涩，是陆煜信息素紊乱的征兆。雪松味的安抚性信息素不受控地从他腺体溢出，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陆煜发颤的肩膀："就这么折腾自己？"他声音发沉，抽出纸巾的动作却轻柔地擦过对方泛红的眼角。

从医院出来时雾已散了大半，阳光把陆煜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触到他的脚跟。"我自己回去。"陆煜攥着产检报告后退半步，苦橙香却本能地朝着雪松味靠拢。许燃看着他被风吹起的衣角下嶙峋的肩胛骨，突然想起从前每个清晨，陆煜总会系着深蓝色围裙在厨房煎蛋，那时的苦橙香混着黄油香，是他一天里最期待的味道。

"上车。"他扯开车门，雪松味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看看你瘦成什么样？胎儿不需要个营养不良的父亲。"陆煜僵在原地，直到许燃不耐地按响车喇叭，才红着眼圈坐进副驾。后视镜里，对方抚摸小腹的手微微发抖，苦橙香却渐渐染上一丝清甜，混着车载香薰的雪松，在密闭空间里织成一张暧昧的网。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许燃熟练地颠着炒锅，油花溅在围裙上。记忆里的厨具位置早已刻进肌肉记忆，就像他记得陆煜最爱吃糖醋排骨，孕期要忌口辛辣。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陆煜倚在门框上，看着灶台上咕嘟冒泡的乌鸡汤："你还记得我...？"

"少废话。"他把切好的青菜丢进汤锅，故意板着脸，"医生说你贫血，把这些都吃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却遮不住陆煜嘴角扬起的弧度，苦橙香与饭香缠绕在一起，在黄昏的厨房里酿成微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