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挟着夏末最后一丝温热,将青柠般清新的阳光揉碎在明德中学那条铺满梧桐叶的小径上。林小满紧攥着崭新的校服裙摆,指尖因不安而微微用力。当她在教学楼这座“迷宫”中转到第三圈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抬头盯着那块指示牌,嘴角一撇,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高二(3)班的箭头歪歪扭扭,活像一只喝醉了酒的蚂蚁在上面乱爬。
“同学,找教室?”
声音从背后冒出来,像冰镇薄荷汽水开罐时的“啵”一声。林小满猛地转身,撞进一片晃眼的白。
白衬衫的男生立在逆光中,细碎的发丝被阳光镶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手中拎着两瓶冰镇汽水,其中一瓶的冷凝水顺着手感微凉的铝罐缓缓滑落,在他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渍。他微微偏过头,眉眼间漾起一抹浅淡而温暖的笑意,眼尾弯成了恰到好处的弧度:“高二(3)班在那边,左转第三个楼梯口。”声音清润,带着点不经意的熟稔,像是早已等了许久,又像是随口一句指引,却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林小满轻轻“哦”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他手中的汽水吸引住了——那是她最喜欢的品牌,清凉的薄荷味。喉结微微一动,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盯着那瓶饮料看了许久,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红云,犹如烈日下熟透的番茄般炽热而鲜艳。
“谢……谢谢!”她抓过书包带就想跑,手腕却被轻轻拉住。
“等等。”男生把其中一瓶汽水塞到她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看你转半天了,脸都热红了。算……问路费?”
他笑起来时,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像是春日微风拂过湖面留下的涟漪。林小满捏着那瓶还在冒出丝丝凉意的汽水,目光无法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迈入走廊。他的白衬衫下摆被风轻轻扬起,仿若一只即将展翅飞翔的纸飞机。阳光从窗户斜洒而下,在他身后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而他脚尖不经意间踢到地上的一片枯叶,“咔嚓”一声脆响,仿佛将这一刻定格成了永恒。
直到那个背影彻底隐没在拐角的阴影中,林小满才恍然回过神来。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铝罐上,那微温的触感依然停留在指尖,仿佛是他离去时遗落的一抹痕迹。她低头凝视着罐身,上面印着的薄荷图案似乎在这一刻鲜活了起来,清凉的意蕴顺着她的指尖悄然渗入心底,化作一片难以言喻的柔软涟漪。
“林小满!你跑哪儿去了?”同桌张胖子的大嗓门从楼梯口传来,“老班在点名了!”
“来啦!”她紧紧攥着那瓶汽水,如同护着一件珍贵的宝物,轻快地迈开步子小跑起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校服的裙摆被扬起,书包里摞得满满当当的课本随着脚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手中的薄荷汽水微微晃动,细密的气泡不断往上涌,“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仿佛在偷偷窃笑,带着一丝俏皮的活力。
后来她才得知,那个递给她汽水的男生名叫江逾白,是班里的学霸。他总是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永远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桌面上堆积如山的习题册几乎将他淹没。而那一天,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那罐汽水,铝罐表面的水珠悄然融化了她手心的汗水,也仿佛晕染开了整个高二那个炽热又青涩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