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我又没能回家。
公司项目正到紧要关头，三天假期不够来回奔波。北京城里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我。我窝在出租屋里刷朋友圈，看着满屏的团圆饭和月亮，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王也的名字。
“在哪儿呢？”他声音懒洋洋的，背景却有些嘈杂。
“家里蹲。”我尽量让语气轻松些，“还能在哪儿。”
“下楼。”他说，“我在你小区门口。”
***
我几乎是跑着下楼的。
王也靠在那辆低调但价格绝不低调的车旁，手里拎着个纸袋。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月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银边。
“你怎么来了？”我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不是说回北京和家人过节吗？”
“回了啊，吃完饭就溜出来了。”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家里月饼太多，帮你解决几个。”
我这才想起里提及的王也的背景——中海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家境优渥。这样的家庭，中秋排场定然不小。
“你就这样跑出来，叔叔没意见？”
王也耸耸肩：“我跟他说，有个朋友一个人过节。”
我心里一动，像被月光轻轻戳了一下。
车驶向郊外，最后在一处可以看见整片夜空的山坡停下。王也从后备箱拿出野餐垫，甚至还有保温壶。
“这是要野餐？”我惊讶。
“城里光污染太重，看不见最好的月亮。”他铺开垫子，盘腿坐下，“这儿多好。”
他打开带来的食盒，里面不是我想象中的昂贵月饼，而是几种口味朴素的家常款式。
“先吃点。”他递给我一个豆沙的，“晚上家宴光顾着应付亲戚，没吃饱。”
我接过月饼，忍不住笑了。想象着他在一群商界名流中无奈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人，也有如此接地气的烦恼。
“笑什么？”他挑眉。
“想起老张说的，你可是能学会风后奇门的人，却对付不了亲戚？”
王也摇头：“有些事比奇门术难多了。”
我们一边吃月饼，一边看月亮慢慢爬上天顶。今晚的月亮确实很美，圆润如银盘，光华洒满山坡。
“小时候，中秋是我最期待的节日。”我轻声说，“爸妈会带我在院子里摆上小桌子，放满水果月饼，等月亮升起来才能吃。我总是偷偷用手指抠月饼馅吃。”
王也侧头看我：“现在呢？”
“工作后就没怎么认真过过了。”我耸耸肩，“一个人，懒得折腾。”
他没接话，只是拿起保温壶，倒出两杯热茶。茶香在夜色中弥漫开来，带着桂花的气息。
“尝尝，武当的茶。”他说，“师兄弟们寄来的。”
我接过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了全身。
“谢谢。”我说，“谢谢你来找我。”
王也看着手中的茶杯，语气一如既往的随意：“没什么，正好我也嫌家里太吵。”
我知道他在说谎，但没有戳破。
夜渐深，山风微凉。我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冷了？”王也察觉到了。
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脱下外套，轻轻披在我肩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一种干净清爽的气息。
“王也。”我唤他。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太直白，太冒失。
他却没直接回答，只是仰头看着月亮，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在武当的时候，每逢中秋，师兄弟们会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他缓缓道，“太师爷会说，月亮圆缺有时，人聚散无常。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珍惜。”
我安静地听着，攥紧了他的外套。
“后来下山，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他继续道，“越发觉得，能遇到一个让自己想陪伴的人，不容易。”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转回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平静却深邃：“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因为我想。”
月光流淌在他的眼眸里，温柔得让我想哭。
“王也。”我轻声说，“我......”
话未说完，一阵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刚才酝酿的气氛瞬间破碎，王也低笑出声：“走吧，送你回去。再坐下去真要感冒了。”
收拾东西时，我注意到他指尖有些泛红。
“你手怎么了？”我问。
王也顿了顿，难得露出一丝不自在：“没事。”
我忽然福至心灵：“月饼......不会是你做的吧？”
他轻咳一声：“家里厨师做的。”
但我已经明白了。那个豆沙月饼边缘略显粗糙，分明是生手的手艺。
回程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车内放着轻音乐，温暖安静。
到了小区门口，我解开安全带，却舍不得下车。
“今天......”我开口。
“下次。”他同时说。
我们相视而笑。
“下次什么？”我问。
“下次带你尝尝正宗的武当茶。”他微笑，“我泡的。”
我点点头：“好。”
推门下车，走出几步，回头发现他也下了车，正目送我。
我跑回去，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轻轻拥抱了他。
“中秋快乐，王也。”我说，然后迅速松开，转身跑进小区。
不敢回头，心跳如擂鼓。
直到拐进楼道，我才偷偷向外望。他还站在原处，手插在裤袋里，仰头看着月亮。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也笼罩着这座沉睡的城市。
手机震动，是他的消息：
「月饼是我做的。虽然不太好看，但是是我做的。」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条消息，忍不住笑出声来。
窗外，月亮正圆。而这个中秋，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
***
回到家，我仔细打量着那个吃了一半的豆沙月饼，才发现馅料里似乎掺了桂花，清香不腻。我小心地将剩下的月饼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仿佛珍藏什么稀世珍宝。
洗漱后躺在床上，我收到他的又一条信息：「下周有空吗？武当的师兄又寄了新茶来。」
我回了个「有」，将手机贴在胸口，感觉整颗心都被桂花香浸透了。
这个从来只懂得追索的人，第一次尝到了被小心珍藏的滋味。
而我知道，从今往后，每一个月圆，都不再只是天象，而是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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