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的阳光终于变得明亮而温暖，像融化的金子，慷慨地泼洒进工作室。
光线穿透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精准地落在那本突兀地出现在工作台正中央的深蓝色画册上。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毛绒拖鞋，习惯性地走向我的“战场”，准备开始一天的战斗。
脑袋还因为昨晚的沮丧和晚睡有些昏沉。视线习惯性地扫过桌面——铅笔、压感笔、揉成一团的废稿、吃到一半的饼干包装袋……等等！
我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咚咚！咚咚咚！
那是什么？
深蓝色丝绒封面，烫金的书名在晨光下闪烁着含蓄而古老的光泽。
厚重的书脊，边缘带着岁月特有的、无法伪造的柔和磨损痕迹。
它就那样安静地、堂而皇之地躺在我的数位板旁边，压在一张画到一半的线稿上，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迹。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
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是幻觉？是梦还没醒？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双腿像灌了铅，又像踩在棉花上，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挪动脚步，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工作台前。指尖颤抖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敬畏和巨大的惶恐，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触碰上那深蓝色的封面。
触感……冰凉，带着丝绒特有的微涩纹理，还有……旧书特有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沉淀的质感。真实得让人心尖发颤。
我屏住呼吸，用尽毕生最轻柔的力气，翻开那沉重的封面。
内页纸张特有的、略微发黄的色泽映入眼帘。再翻一页……扉页！右下角！那个小小的、暗红色的、线条古朴的收藏章印记！它就在那里！和我无数次在网上搜索到的、模糊图片里的位置、形状、甚至那一点细微的晕染……都分毫不差！
“啊——！！！”
积蓄到顶点的狂喜和惊骇终于冲破喉咙，化作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毫无形象可言的尖叫。
我猛地转过身，像一颗失控的炮弹，朝着卧室的方向狂奔而去。拖鞋跑掉了一只也浑然不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蹦跳，几乎要炸开。
“王也！王也！王也——！！！”
我一把撞开卧室门，巨大的声响在清晨格外刺耳。
床上那个身影被惊动，慢吞吞地翻了个身，一只手慵懒地搭在额头上，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露出里面尚未完全清醒的迷茫。
“嗯……？”那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笑笑……大早上拆房子啊？”
我根本顾不上他的抱怨，整个人像一颗燃烧的小太阳扑到床边，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变形：“画册！那本！浮世绘魂！它！它在我桌子上！天啊！王也！你看到没有？！它怎么会在我桌子上？是我疯了吗？还是你……你怎么做到的？！啊？！你快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快掐我一下！快点！”
我激动得几乎要把他的胳膊晃脱臼。
王也终于被我摇得清醒了几分，他皱着眉，费力地把自己的胳膊从我的魔爪里拯救出来，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带着点嫌弃地推了推我因为激动而凑得过近的脸。
“啧……”他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我带来的噪音和震动都呼出去。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线条流畅的上身。
他没看我，目光懒洋洋地投向卧室门口的方向，仿佛在确认那本画册的位置。
“哦，”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恢复了那种特有的、能急死人的慵懒平淡，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那个啊……”他抬手，极其随意地揉了揉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几缕发丝不羁地翘着，“朋友……临时周转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才慢悠悠地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以一种令人发指的悠闲姿态，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去，目标明确——他那杯续命的枸杞茶。
“喜欢就行。”他背对着我，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像在谈论天气。
朋友周转？不是什么大事？喜欢就行？！！！
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像一桶冰水浇在我沸腾的脑子上，非但没有熄灭火焰，反而让那股不可思议的狂喜和探究欲烧得更旺了！
我呆立在床边，看着他挺拔却透着十足懒散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大脑CPU彻底过载，一片混乱的雪花点。
他是怎么做到的？神仙吗？哆啦A梦吗？还是说……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荒诞离奇的猜测，每一个都比上一个更不靠谱。
“王也！你给我说清楚！”我回过神，尖叫着再次追了出去，像一颗不屈不挠的小炮弹。
客厅里，他已经端起了那只印着“道法自然”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吹着气。
窗外的晨光正盛，金灿灿地涌进来，慷慨地泼洒在他身上，给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听到我的尖叫，他微微侧过头。
就在那一刻，阳光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嘴角的弧度。那不再是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懒散，也不是面对麻烦时惯常的无奈。
那是一个极其清晰、极其真实、带着一丝得意，却又被他极力想压下去的、纯粹的、近乎孩子气的笑。
那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沉静如水的眼底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冲到他面前，所有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咚咚的心跳。我仰着头，望着他沐浴在晨光里的侧脸，望着那个藏不住也无需再藏的笑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阳光拉长，凝固。
“你……”我张了张嘴，声音却低了下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一丝撒娇般的委屈，“你到底……怎么弄来的呀？”
王也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慢吞吞地喝了口茶，喉结滑动了一下。然后，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杯沿，落在我脸上。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纵容。
“都说了，”他的声音被温热的茶水浸润过，听起来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了几分，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朋友周转。”
阳光更暖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带着练功留下薄茧的手，带着熟悉的温热，极其自然地落在我因为激动而依旧微微颤抖的头顶。
这一次，他揉得很轻，也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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