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暴雨像是要淹没整座城市。赤井秀一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看着雨水在路面汇聚成急流。七年了,他第一次踏上这座茱蒂·斯泰琳选择离开后定居的城市。
门铃清脆地响起。赤井秀一侧身让路,却在抬头时呼吸停滞——
茱蒂·斯泰琳握着黑色长柄伞站在那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瘦了许多,曾经灿烂的金发剪到齐肩,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那双赤井秀一在无数噩梦中见到的眼睛——依然清澈如初。
"赤井秀一。"茱蒂先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在称呼一个陌生同事,"真巧。"
雨水从伞沿滴落,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透明水幕。赤井秀一的喉咙发紧,七年里反复排练的千言万语全部哽在胸口。最终他只挤出一句干涩的:"好久不见。"
茱蒂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又迅速移开。赤井秀一注意到她同样的手指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心脏猛地一跳。
"来出差?"她问,语气像是在例行公事。
"休假。"赤井秀一回答,然后不受控制地补充,"七年来的第一次。"
茱蒂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这七年他从未停止工作,就像从未停止寻找她的消息。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我在芝加哥警局做战术顾问,如果有工作需要..."
名片上只有办公室电话和警局邮箱,没有私人联系方式。赤井秀一接过时,手指擦过她的指尖,冰凉得刺骨。
"茱蒂,我——"
"雨小了。"茱蒂打断他,撑开伞准备走入雨中,"我先走了。"
赤井秀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茱蒂低头看着他紧握自己的手,赤井秀一这才注意到她手腕内侧一道狰狞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袖口深处。
"三年前的银行劫案。"茱蒂平静地抽回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赤井秀一盯着那道疤,胃部绞痛。他知道那起案件——茱蒂独自制服四名持枪劫匪,救出所有人质。报告里没提到她差点因失血过多死在手术台上,就像没人会告诉他茱蒂·斯泰琳这些年独自承受了多少伤痛。
"让我送你。"赤井秀一脱下外套举过头顶,声音近乎哀求,"雨又大了。"
茱蒂摇摇头,但这时街角传来一声尖叫。两人同时转身,职业本能瞬间取代了尴尬——一个蒙面男子正抢夺一位老妇人的包。
无需交流,他们立即分头行动。茱蒂朝歹徒正面走去,高跟鞋在湿滑的路面上稳如磐石。"先生,"她声音清亮,"你的钱包掉了。"
歹徒一愣,低头瞬间赤井秀一已从侧面逼近,一个利落的擒拿将对方按倒在地。老妇人惊魂未定地取回手提包时,警笛声已由远及近。
"配合得不错。"茱蒂看着被押上警车的歹徒,嘴角浮现一丝赤井秀一熟悉的弧度,"左手擒拿比七年前更熟练了。"
"是你教得好。"赤井秀一轻声说,突然想起茱蒂手把手纠正他姿势的那些下午,她发间的淡香,她贴在他后背的温度...
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在积水中投下破碎的金光。茱蒂望着远处,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芝加哥吗?"
赤井秀一摇头。
"因为这里每天都有密歇根湖的风。"茱蒂的声音很轻,"风大到能吹散所有...不该记住的东西。"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赤井秀一的心脏。他猛地向前一步:"茱蒂,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七年每一天都在后悔。"赤井秀一的声音嘶哑,"每一天都在想,如果当初我能——"
"能什么?"茱蒂突然转身面对他,眼中终于燃起赤井秀一熟悉的火焰,"能不爱上宫野明美?能不在任务结束后还保留着她的照片?能不把我当成随时可以牺牲的选项?"
每个质问都像一记重拳。赤井秀一脸色苍白:"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茱蒂冷笑,"赤井秀一,七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明白。问题不在于你爱上了谁,而在于你永远——永远——把任务和他人放在第一位。"
她逼近一步,手指戳在他胸口:"这就是你的本质。一个永远把感情排在最后的男人。而我不想再用余生等待成为你的优先选项。"
赤井秀一抓住她的手:"我变了。"
"证明给我看。"茱蒂抽回手,"立刻放弃追踪组织残余势力的任务,永远退出FBI,过普通人的生活。现在,立刻,马上。"
赤井秀一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那个"好"字。
"看吧。"茱蒂后退一步,眼中的火焰熄灭了,"七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茱蒂,求你了..."赤井秀一的声音破碎不堪,"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弥补什么?"茱蒂摇头,"那些你不在的生日?那些我独自包扎的伤口?还是那些你选择别人时我咽下的眼泪?有些东西,赤井秀一,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她转身走向地铁站,背影挺直如七年前离开时一样决绝。赤井秀一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他突然明白,这不是电影,没有最后一刻的幡然醒悟,没有戏剧性的拥抱和解。有的只是一个女人用七年时间筑起的、坚不可摧的心墙。
"茱蒂!"他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声音在暴雨将至的空气中颤抖,"如果我当时选择的是你...如果那天我放弃了救明美..."
茱蒂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那么你就不是赤井秀一了。而我爱过的,正是那个会把陌生人生命放在第一位的傻瓜。"
这句话比任何斥责都更残忍。因为她不是在否定他,而是在承认——她爱的正是注定会伤害她的那个他。
赤井秀一跪倒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雨水再次倾盆而下,混合着他脸上滚烫的液体。七年前,茱蒂离开时带走了所有与她有关的物品;七年后,她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远处,茱蒂·斯泰琳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这一次,赤井秀一知道,她不会再回头,不会再留下任何信件,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有些错误,一生只有一次改正的机会,而他早已用尽了自己的那次机会。
雨水冲刷着芝加哥的街道,也冲刷着赤井秀一跪在地上的身影。他紧握的拳头里是那张只印着工作联系方式的名片,已经被雨水浸透,字迹模糊不清。
就像他们的过去,就像可能存在的未来,就像所有未能说出口的道歉与爱意——在时间与决绝面前,终将模糊、褪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