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别墅深藏地下的保险库厚重得像银行金库的大门。
顾南浔拧动足有手腕粗的合金阀门,沉重的机括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接着是沉重的一声,气压平衡后,大门才缓缓滑开。
“请吧,吴大师,”
顾南浔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点商业化的客套微笑
“让您久等了。这里就是顾家几代人攒下的家底儿,别的我不敢说,这把祖传的‘秋水’,您给掌掌眼。”
被称为吴大师的老者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改良的深灰色丝绸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神锐利如鹰。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沉默助手。吴大师矜持地点点头,迈步进去,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陈列在防弹玻璃罩里的瓷器、字画、金佛……最终,牢牢钉在保险库最中央一个独立的紫檀木刀架上。
那里静静躺着一把刀。
即使在白得刺眼的光线下,刀鞘也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墨黑色,不知是何种木材制成,只在边缘镶嵌着几道已经氧化成深红色的细密铜丝纹路。
刀柄是玳瑁壳包裹的,握把处泛着温润的光泽。
“顾先生的家传宝刀,果然不同凡响!”
吴大师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赞叹,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戴上了白手套,动作缓慢而虔诚,仿佛在触碰什么圣物。
顾南浔在一旁看着,没做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传来的加密警告——有内鬼,目标很可能就是这把据说牵扯着顾家某个天大秘密的刀。
他看着吴大师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发亮的眼睛,心里琢磨,这老头到底是真专家,还是披着羊皮的狼?
宋惊鹊那家伙,一听说吴大师要看刀,转眼就消失了,人影都抓不着。
吴大师小心翼翼地隔着玻璃罩欣赏着,手指隔着空气描摹着刀鞘上繁复的纹路。
他深吸一口气,那夹杂着尘土和古老木香的气息仿佛让他陶醉。
“顾先生,不知…能否有幸近距离一观?鄙人研究刀剑数十载,此等重器,实在是……”
他言辞恳切,带着学术狂热的急切。
顾南浔正要开口,保险库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滋啦”声,像是某种硬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
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霸道浓烈到不讲理的臭味,如同爆炸的气浪,猛地灌满了整个保险库!
那味道,就像十个坏掉的臭鸡蛋混合着一卡车腐烂的热带水果,再浇上一大桶刺鼻的氨水!又甜又腻又腥又呛!
瞬间盖过了所有陈腐的书卷气和樟脑味,凶猛地直冲所有人的天灵盖!
“呃……”
顾南浔眼前一黑,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赶紧捂住鼻子,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
吴大师和他两个助手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袭击打得措手不及!
吴大师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瞬间肌肉扭曲,金丝眼镜都歪了!
他身后那两个一直维持着扑克脸的西装男,也瞬间破功,脸憋得通红,眼神惊悚,捂着嘴猛烈地咳嗽干呕起来!
“什么东西?!”
顾南浔强忍着恶心,瓮声瓮气地怒吼。他简直要疯了!
这可是存放着家族重要传承、安保级别最高的地方!哪个不开眼的能把榴莲带到这里来?!
保险库沉重的门外,宋惊鹊一手提着个大号超市购物袋,另一只手里……赫然端着一个硕大的、遍布坚硬三角尖刺、如同外星怪蛋的绿色物体——一颗刚被剥开顶部,露出内里乳白色饱满鼓胀的果肉的泰国金枕榴莲!
那股足以让蚊虫退避三舍、令活人灵魂出窍的浓郁“异香”,正是从这个散发着黄白色泽的果肉军团里喷发出来的!
宋惊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万年不变的平静,只是额角微微有些汗湿,显然剥开这玩意儿也费了点劲。
“顾先生,”
宋惊鹊无视了里面几个快要被熏晕过去的男人,目光平静地穿过还在微微散开的“气浪”,落到顾南浔身上
“您订的泰国金枕到了。正好顺路,就给您送过来,新鲜。”
她把那个散发着巨大“杀伤力”的榴莲往前递了递,动作自然得就像递份文件。
整个保险库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只剩下那股无孔不入、霸道绝伦的榴莲臭在盘旋!
顾南浔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送榴莲?谁他妈大白天定榴莲往保险库里送?!
还“顺路”?骗鬼呢!还有这个“正好”……顾南浔看着宋惊鹊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再看看保险库里几乎被熏翻在地的吴大师三人,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猛地闪过宋惊鹊之前说的“东西快准备好了”……是这东西??
吴大师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指着门口的榴莲,手指都在哆嗦
“这……这…成何体统?!快……快把它拿出去!这等污秽不堪的东西,岂能与顾家传世重器共处一室?!玷污!是玷污!”
他激动得眼镜片上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顾南浔也被熏得七荤八素,他屏住呼吸,尽量站得离那股臭源远点,烦躁地朝宋惊鹊挥手:“对对对!快拿出去!这味儿!上头!”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宋惊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想赶紧让这生化武器离开。
宋惊鹊却没动。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因为激动和愤怒而脸色涨红、浑身颤抖的吴大师,又扫了一眼他身后那两个虽然戴着白手套捂着口鼻、但眼神明显变得有些焦躁和紧张的“助手”。她的视线最终落回保险库中心那把沉默的“秋水”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顾先生,”
宋惊鹊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在死寂又恶臭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您不是说,这刀是‘切金断玉’的宝刀吗?光摆着看有什么意思。”
她说着,迈开步子,捧着那颗散发着恐怖气味的榴莲,一步一步,就这么径直地朝着最中心那个珍贵的紫檀木刀架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下都敲在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上!
“站住!!!”
吴大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他彻底失态了,也顾不上捂鼻子了,疯了一样扑过去,想要阻止宋惊鹊!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古物!是艺术品!是历史!他毕生追求的珍宝!
怎么能……怎么能被榴莲这种东西玷污?!还是切开?!简直是暴殄天物!奇耻大辱!!
顾南浔也傻眼了!
“宋惊鹊!你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想冲过去,但随即又硬生生刹住脚步——那颗榴莲的威力太可怕了!
同时,他脑子里一个念头猛地炸开:陷阱?!宋惊鹊是在试探?!他死死盯着吴大师和他那两个助手的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吴大师状若疯癫地扑到宋惊鹊身后,手指几乎要抓住她肩膀的瞬间!
那两个一直“捂嘴干呕”的黑西装“助手”动了!
动作快得如同捕猎的豹子!其中一人手腕一翻,一把寒光闪闪的薄刃蝴蝶刀就像变魔术一样“唰”地弹出!直刺宋惊鹊端榴莲的手腕!意图再明显不过:打掉榴莲,制造混乱!
另一人则更狠!借着同伴攻击的掩护,直接扑向刀架上的“秋水”!目标明确!夺刀!
“果然!”
顾南浔瞳孔骤缩!哪有什么大师!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戏!
就在蝴蝶刀带着刺耳风声刺向宋惊鹊手腕的刹那!
一直看起来专心致志捧着榴莲的宋惊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她的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一扭一沉!那速度,简直超越了人体极限!
蝴蝶刀擦着她的手腕飞过,只削断了几根飞扬的发丝!
与此同时!宋惊鹊捧着榴莲的右手,在避过刀锋的同时,猛地借力下沉!
以一个悍匪劈山般的巨大力道,狠狠地将那颗圆滚滚、布满尖刺的巨大榴莲,朝着刀架之上——那把象征着顾家无上传承、被吴大师捧在手心怕化了的“秋水”宝刀……砸了下去!!!
“不——!!!!!”
吴大师发出了这辈子最绝望、最凄厉、最心碎的悲鸣!那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他甚至忘记了抢夺,整个人僵在原地,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他奉若神明、价值连城的宝刀,就要被一颗散发着恶臭的巨大水果……砸中玷污!!
预想中的“哐当”撞击声没有响起。
宋惊鹊那势大力沉的砸落,在距离刀鞘仅毫厘之距的瞬间,变成了一个极其精妙的“卸力”和“偏移”!
那颗沉重的榴莲被她手腕极其灵巧地一拨一转,带着旋转的力道,稳稳地侧翻着,“噗”的一声,带着尖刺的那一面,不偏不倚,正正地卡在了紫檀木刀架上!
如同给它戴上了一顶恶臭的、极具侮辱性的王冠!
也正好,完美地隔开了那个扑向刀架的“助手”!
“助手”的手,离被榴莲包裹住的宝刀,只剩不到十公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吴大师尖叫扑上,到蝴蝶刀偷袭,再到“助手”夺刀,最后宋惊鹊以榴莲做盾完成绝杀!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保险库里死寂了一瞬。
只有那颗“臭弹榴莲”还在散发着丝丝缕缕、无比嚣张的气味分子。
拿蝴蝶刀的“助手”一击落空,呆住了。扑向刀的“助手”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指尖离那块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果壳只有几公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吴大师,这位深藏不露的古董大盗头目,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眼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紧挨着刀鞘的、流淌着乳白色浓郁汁液的榴莲裂口,以及缝隙里那沉默的、闪着幽暗光泽的墨色刀身。
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恶臭,混合着宝刀被如此亵渎的滔天屈辱,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嘴唇哆嗦着,苍白的脸孔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终于……
“呃…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拉风箱似的、艰难异常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噗通!”
这位苦心布局、伪装大师的古董大盗头子,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像一根煮烂的面条,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无法言说的憋屈,竟然真的被那股榴莲混合着尊严被践踏的极致屈辱给当场…活活气晕过去了!
直挺挺地砸在冰冷的不锈钢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连他脑后那几根精心梳理的银发都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狼狈不堪。
“老大!”
“老板!”
两个“助手”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倒地的吴大师,发出惊呼,也顾不上去碰那宝刀了,慌忙俯身去查看。
“哦嚯!倒了?”
顾南浔这下是真的惊到了!他捂着鼻子,绕开地上挺尸的吴大师,小心翼翼地凑近刀架,看着上面那个霸道的榴莲怪物和下方沉默的“秋水”,再看着晕过去的老头,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混杂着恶心、震惊和一股奇特的幸灾乐祸
“啧啧啧,吴…哦不,这位…呃…大师兄?您这口味挺独特啊?晕香还是晕刀啊?”
他伸出一根手指,好奇地戳了戳晕过去的吴大师的鞋子
“大师?大师?醒醒啊!您老人家还没告诉我这刀值多少钱呢!喂?”
声音里透着点欠揍的揶揄。
趁着那两个助手手忙脚乱、方寸大乱之际,宋惊鹊眼神一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