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众嫔妃齐聚长春宫。
这是阿箬回宫第一次给皇后娘娘请安,为了日后能在宫里安稳度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她带着阿玛在民间搜罗起来的各式各样的玩具和亲手制的朱钗来到皇后娘娘处,打算进献给各位娘娘。
宫里不比宫外辽阔,外面的孩童玩具也是各式各样,有趣极了,几个有孩子的嫔妃看到阿箬送的礼物也是欢心不已。本打算毒舌几句的金玉妍,也在阿箬一波又一波的礼物攻势下偃旗息鼓。
阿箬的手本就巧,又因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大致了解各位娘娘的家乡和喜好,送的朱钗也是极合他们心意的。
昨日在翊坤宫吵得那一架,阿箬已经把自己心中委屈都已经发泄干净。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也给如壹送了一份绿梅样式的黄金珠钗,想着她素来喜爱梅花,她也应该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看着各位姐妹手中把娃的孩童玩具,海兰下意识的就摸摸自己的小腹,想来永琪应该也快来了吧。上一世为了娴妃能出冷宫,竟然自己给自己下药,想想还是觉得荒唐。永琪,这辈子额娘定会保护好你。
在此起彼伏的赞美声中总有那么一个人特别突兀。如壹看着阿箬送的钗子,心中冷笑:“呵,一点小礼物就把这些人高兴成这样,真是俗气。”
她突然开口:“阿箬,跟在本宫身边这么久还是没有学会人淡如菊吗?怎得觉得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把各位姐妹给收服吗?你做的那些事儿,可不是这些小玩意儿就能让本宫原谅你的。”
阿箬刚想发作,就听见金玉妍嘲讽开口:“小恩小惠?那娴妃姐姐何时能送我们各位姐妹一点小恩小惠呀?连海常在都时常给我们送些绣品,怎么,娴妃娘娘是看不起我们吗?”
高曦月:“玉妍妹妹就不要为难娴妃了,乌拉那拉氏前朝没有重臣,自己又时常禁足,怕是自己日子也不好过啊。”
白蕊姬:“是啊。娴妃姐姐,慎常在可是救驾有功才被选进宫的,您以为是你们乌拉那拉氏那个破落户么,上赶着巴结。”
苏绿筠这个老好人开口劝解:“大家都是姐妹,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娴妃日子难过,咱们以后多帮衬一点好了。”
青樱:“绿筠,曦月,玉妍,蕊姬。我自问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你们为何如此说我。”
富察琅嬅:“好了,都是姐妹,何必如此。没有别的事就都散了吧。”说完众人便纷纷散去。
阿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有人为自己仗义执言,她还以为大家都会像从前那般轻视自己。想到自己往昔为了娴妃四处树敌的窘态,她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众人回宫的路上,阿箬突然想起了曾经一起受苦的惢心,虽然现在她在皇后娘娘身边很好,但是有娴妃在,难说她还会不会被拖下水,她与李玉的关系自己都知道,跟江渝彬的感情也未曾瞒过她半分,还是得为她做点什么。于是回头往长春宫走去。
再次回到长春宫,阿箬踌躇的开口:“皇后娘娘,如今娴妃虽然与皇上有嫌隙,但是嫔妾再清楚不过了,皇上对她还是有情谊的。但是娴妃绝对不是个安分的,惢心又是她以前的贴身宫女,难保以后不会被她连累,她已经24了,还望皇后娘娘开恩,允许惢心早日出宫嫁人吧。”
看着皇后娘娘未应声,惢心不敢说话,只得紧紧的搅动着手中的帕子,看看上天会不会顾惜她一次。
富察琅嬅不是不是惢心与江渝彬的感情,每每看江渝彬来太医院请安时看惢心的眼神,她也明白了几分。就算阿箬今日不提,她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眼下除了莲心就只有惢心一个能用的人了。
富察琅嬅:"惢心,本宫承诺你,定会求皇上下旨给你赐婚,只是,本宫眼下还需找人接替你的位置,可否再耽搁你几个月?”
惢心忙跪下磕头谢恩。阿箬姐姐竟将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了,此生无以为报。
下朝途中,海兰带着叶心等着弘历。看到弘历的仪仗缓缓靠近,两人便低头假装焦急的找着什么。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皇上怀里,海兰赶忙请罪。
弘历:“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海兰:“是嫔妾的镯子丢了,在这儿找呢。”
弘历:“什么镯子值得你这么着急,改日朕让内务府再给你送几只便是。”
海兰:“是嫔妾还在王府时,皇上赏的,镯子丢得,情可丢不得。”说完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皇上。眼里的温柔让人沉醉。
弘历一时晃了眼:“甚少见你穿的如此娇嫩、好,很好。”
不出意外,弘历当晚就翻了海兰的牌子,海兰因着有前一世的经验,为了永琪能早日到来,服侍的很是尽心。让弘历更加欲罢不能。
此时翊坤宫内,因着阿箬回宫第一天就没有被叫侍寝,如壹开心了不少,更是嘲讽阿箬:“贱婢就是贱婢,难怪皇上抬举了你也不想见你。”
阿箬的回宫,弘历的忽视,这几日,她简直疯了一样,见到阿箬就是一顿奚落。阿箬起初并不搭理她,但是一次一次的挑衅,阿箬不免也回了几句。直到那日不小心说出了乌拉那拉氏破落户几个字,如壹终于破防了。
她命几个太监将阿箬押在地上,又命几个宫人去抓了几只夜猫。居高临下的看着阿箬:“咱们主仆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说说话了。既已出宫,又何必还要用尽手段回来?”
阿箬从慎刑司出来那一刻开始,心里就再也没有以前的那个主儿了,毫不客气的怒怼道:“主仆?你阿玛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清闲的从七品,我阿玛治水有功,已经升任正四品了,而我是救驾有功被特许回来的,你个破落户!”
如壹恼羞成怒:“本宫是娴妃,而你只是一个常在,你终究越不过本宫去!”
此刻阿箬也不顾教养尊卑,笑着大声说:“娴妃?您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皇上的妻子了吧。皇后娘娘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若不是她心善,你能活到现在?你看看满宫里上至皇后下至答应可有人与你交好?你还有脸炫耀自己的位分?”
如壹:“任凭你再巧言令色,本宫也是翊坤宫的一宫主位,只要有本宫在一日,你就别想有爽快日子过。”
阿箬:“哈哈哈哈,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好笑。不过就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我有用一生功绩换我早两年脱奴的父亲,你有吗?”
如壹如遭雷击,桂铎,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四品又如何,永远都只是乌拉那拉氏的包衣奴才罢了。竟然恬不知耻,卖女求荣,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长春宫内,富察琅嬅正准备卸妆安寝,惢心进来通报,阿箬身边的宫女过来求救。
“皇后娘娘,奴婢是翊坤宫慎常在身边的人,求皇后娘娘救救我们主儿,娴妃娘娘要给我们主儿上猫刑。”
琅嬅听到猫刑,吓得忍不住发抖,猫刑,她只在画本子上看过,是妓院老鸨对付不听话的妓女的一种手段。
“莲心去禀报皇上,惢心去请太医,其余人跟本宫去翊坤宫,记住,要快!”
幸亏翊坤宫离长春宫近,不然真怕来不及。
还好灵芝云芝都是阿箬的旧识,一直护在阿箬身边,不愿动手。
就在如壹伸手朝着阿箬打去的瞬间,富察琅嬅赶紧厉声制止:“住手!”三宝听到这话也是急忙拦在阿箬前面,一巴掌就这么结结实实甩在了三宝脸上。
富察琅嬅看到被压在地上,略显狼狈的阿箬时,又是心疼,又是庆幸,还好,来得及来得及。惢心赶忙将准备好的大氅给阿箬披上,满是心疼的看着阿箬。
富察琅嬅听到麻袋里夜猫的惨叫,害怕的紧紧抓住莲心的手,强装镇定,走上前去。
富察琅嬅:“来人,给我按住娴妃。娴妃既然如此迷恋刑罚,不如自己也试试吧。”
“赵一泰,赏娴妃掌嘴之刑,本宫不喊停就不能停!”
如壹冲着赵一泰大声呵斥:“本宫无错,你们谁敢?明明是她阿箬巧言令色,不分尊卑,错的是她不是我!”
赵一泰不管如壹的叫嚣,上去就是几巴掌。
弘历匆匆赶来,看到的已经是被打的不像样子的如壹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弘历:“皇后,宫中规矩,打人不打脸,何况她是嫔妃?”
富察琅嬅听到皇上喊自己皇后时心里“咯噔”一下,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严肃的喊她皇后了,之前人前人后都会喊自己琅嬅。
“回皇上,娴妃在宫中动用私刑,不仅损伤皇家颜面,还要动用猫刑。”富察琅嬅压住心里的委屈道。
弘历不解:“猫刑?”
富察琅嬅没有回答,此时王钦在一旁斟酌到:“将受刑者置于麻袋中,再放入数只夜猫,把袋口捆紧。外边的人狠狠击打麻袋,里面的猫收到惊吓就会上蹿下跳失控乱咬。受刑完毕后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块好皮,生不如死。原是,是青楼老鸨惩罚花楼女子的一种刑罚。”
弘历听完也是震惊,如壹这样一个大家女子,究竟是哪里学来这样手段的。
富察琅嬅跪下:“娴妃无视宫规,滥用死刑,下手毒辣,对曾经的身边人都下手如此狠毒,求皇上严惩娴妃,以安后宫众嫔妃之心。”
受完刑罚已经说不出话的如壹,听到富察琅嬅的这几句话,就像疯魔了一般,直冲富察琅嬅跑去,想上前去好好理论理论。
由于身着花盆底,一个不小心便绊了一跤,身子向一侧倾斜,手上的金护甲竟如利剑一般,直直地插入了还跪在地上回话的王钦喉头,王钦瞬间便没了气息。
弘历见到如此情形,想说什么又好像千万只蚂蚁在心间爬过般难受,他真的好累,只要有如壹在,后宫就没有过太平日子。此前朱砂一案,可能是遭受陷害,那么今日之事呢?
弘历:“娴妃行为失常,先是滥用私刑,后又伤了王钦,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迁居延禧宫,禁足半年,每日罚抄宫规百遍,护甲以后你就不许再戴了。”
说完就离开了,他走在长长的宫道里,看着没有一点星光的天空,今年的紫禁城格外的冷。
宛如一朵凋零的鲜花,如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脸上的伤痛犹如狂风暴雨般肆虐,让她无法再张开那颤抖的双唇。弘历哥哥,你还是我心中那个温柔的弘历哥哥吗?
由于如壹的这档子事,弘历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许久都没有踏入后宫半步,整日里也是蔫蔫的,仿佛失去了生机。
直到咸福宫传来了海兰有喜的消息,才如久旱逢甘霖般,让他心里宽慰了少许。
富察琅嬅为了惢心能早日得偿所愿,筛选了一批又一批的宫女,直到看见那个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女子,才决心留下她,让她跟着惢心学习学习,好早日接替惢心的位置。
是的,此女子就是魏嬿婉。
一切也都是海兰安排的。不是为了算计,就只是为了弥补自己上一世的糊涂。她记得,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魏嬿婉白白遭受了金玉妍5年的欺凌。整整5年啊,她身上就从来没有过一天好皮肉。
也不知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眼疾,怎么会觉得这样明媚的女子酷似娴妃呢?可笑,可能这就是癔症的力量吧。
在她得知富察琅嬅要遴选宫女之际,便用钱财买通嬷嬷,好让她在皇后面前崭露头角。
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像这样的女子,注定是会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般,活出自己的样子。
不管今后是要出宫,还是留在宫中,长春宫都是一个极好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