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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青橙宇宙

青橙汁

第二十七章 青橙宇宙

艺术节的沙地像一张被浸湿的粗粝画纸。

陈颂赤脚踩过展区边界,足印里立刻渗出人工泪液——昨夜涨潮时海水漫进泪液吊灯基座,稀释的溶液在沙滩洇出青橙色水痕。父亲正用园艺铲加固灯柱,钥匙项链随动作甩动,偶尔敲响灯罩里那株真实的葵花苗。

"根须缠住标本了。"他仰头喊。

三米高的吊灯在海风中轻晃,何安悬在升降架上调整光源角度。葵花苗的嫩叶贴着二十年前的枯瓣生长,新绿与褐黄在泪液中交融如共生器官。他腰间别着水下助听器——母亲坚持要戴的"安全设备",金属外壳反射的阳光刺得陈颂眯起眼。

"游客会碰翻灯柱!"母亲的白大褂出现在展区外,袖口别着医疗顾问证件,碎花裙摆却掖在工装裤里。她拽住电缆的手青筋暴突:"得加固..."

话音被海啸警报斩断。

天空在五分钟内黑如沥青,第一滴雨砸中泪液吊灯时,陈颂听见玻璃呻吟般的脆响。艺术节帐篷如骨牌倾倒,父亲扑向灯柱的身影被狂风掀飞,钥匙项链在空中划出金弧,最终钩住葵花苗的根须。

"带他走!"何安将陈颂推给母亲,自己冲向升降架。

吊灯在飓风中剧烈摇摆,泪液如瀑布泼洒。父亲悬在灯链上,怀里护着摇摇欲坠的花盆。何安攀上架子的瞬间,电缆终于崩断——十二伏变压箱爆出火花,泪液吊灯化作燃烧的流星砸向海面!

"助听器!"母亲的尖叫淹没在雷声中。

何安已纵身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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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是倒置的星空。

燃烧的吊灯缓缓下沉,泪液与海水交融成诡异的荧光绿。葵花苗挣脱花盆漂浮,根须缠绕着何安父亲的手腕。何安抓住灯链时,腰间的助听器突然爆出电流——盐水让电路短路了。

寂静。

绝对的寂静中,他看见父亲的口型:【氧气】

备用气瓶卡在变形的升降架里。何安用刻刀撬动阀门,刃口在黑暗中划出冷光。父亲突然指向他身后——陈颂竟潜游而来,长发如海藻绽开,手里攥着连接岸上的输氧管。

三人共享的呼吸器传递时,何安的指尖触到陈颂腰间的防水画板。她迅速写:【灯罩裂了 苗能活】

吊灯残骸沉入海沟前,何安掰下了那块标本玻璃。枯葵花与嫩苗被小心剥离,陈颂将它们摁进画板夹层。返程时父亲突然抽搐,氧气面罩脱落的瞬间,何安将自己的呼吸管塞进他嘴里。

海面浮起血沫——何安耳后的月牙疤在深压中崩裂了。

救护车顶灯将沙滩染成急救室的惨红。母亲跪在担架边缝合何安的伤口,手术针穿透皮肉时,陈颂正把葵花苗移栽进输液袋。父亲突然抢过缝合针,蘸着何安的血在母亲袖口画了朵歪扭的向日葵。

"专业吗?"他模仿她当年的台词。

雨停时,艺术节已成废墟。泪液吊灯的残骸堆在警戒线外,只有那块标本玻璃立在沙中,像座微型纪念碑。陈颂用防水颜料在上面书写展名:《青橙宇宙》,落款处拓着何安的血指印。

"苗活了。"母亲举着输液袋,"根须穿过血痂了。"

袋中葵花苗的根系缠绕着陈颂的防水画板,细须刺透画纸,钻进一幅未完成的素描:海底三人悬浮在泪液与血滴构成的星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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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展设在防波堤尽头。

没有灯光音响,游客凭手电照明。那块染血的标本玻璃立在最高处,背后衬着何安刻的磷光板——白天吸收日光,入夜便幽幽发亮。父亲用捡来的缆绳编织展架,母亲给每个游客分发葵花籽耳塞:"抗噪的...他试过..."

何安的助听器里灌满海水杂音。他坐在堤岸刻新作品,手术刀下的贝壳显露出陈颂侧脸轮廓。游客的私语如潮水涨落:

"...那血指印是真的?"

"...听说苗根吸了血才开花..."

陈颂突然夺过刻刀,在贝壳边缘划出深痕。何安愣怔间,她已拽着他跳下防波堤!

冷水淹没膝盖时,游客的手电光束聚成追光灯。陈颂举起贝壳贴住何安完好的右耳,自己对着贝壳开口歌唱。声波通过固体传导,微弱却清晰地抵达:

"听见吗?青橙色的潮声..."

何安眼底泛起海浪的光。他托起陈颂浸湿的画板——海底素描被海水泡出朦胧色晕,血滴与泪液扩散成星云,葵花苗的根须在画纸上蜿蜒生长。

防波堤突然掌声雷动。父亲用铁桶敲击礁石伴奏,母亲将葵花籽耳塞抛向海面。

那株输液袋里的葵花苗,就在此刻绽开了第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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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展夜,母亲带来了真正的星空。

天文馆的球幕投影仪架在沙滩上,何安童年拍摄的银河照片铺满夜空。游客躺在浪花边缘,看星辰在潮汐中明灭。父亲分发着向日葵籽蛋糕,奶油里混着何安刻废的贝壳粉。

"许愿吗?"陈颂碰碰何安的手肘。

他摇头,将新刻的贝壳放进她掌心——这次刻着父母在沙滩共舞的剪影,母亲的白大褂系成风筝飘在身后。

投影突然切换。

二十年前的儿童医院花坛赫然浮现,五岁的何安在照片里举着向日葵。母亲起身走向球幕,碎花裙被光影染成星云色。她触摸着虚影中的小男孩,声音透过医疗顾问的麦克风响彻海滩:

"他的耳朵...从来不是故障..."

海风骤强,助听器发出尖锐鸣啸。何安扯下设备扔向海浪,却见父亲趟水追去。

"接住!"陈颂掷出防水画板。

何安跃入波光。他在浪涛中抓住助听器,顺势将画板推向父亲。两人在齐腰深的海水中传递着金属与画纸,游客的手电光束如灯塔扫射。

母亲突然对着麦克风清唱。荒腔走板的摇篮曲,夹杂着心电图仪的电子音——是当年哄何安入睡的录音。

助听器在歌声中停止嘶鸣。

何安浮出海面时,陈颂的颜料管正被潮水卷走。他潜入浪底捕捉,指间触到某个坚硬物体——捞起竟是当年的福尔马林瓶,内壁附着贝类与藻丝,瓶底沉着未开封的青橙颜料。

"时间胶囊..."陈颂旋开颜料盖,"现在该用了。"

他们在球幕投映的银河下涂抹彼此。青橙色颜料混着海水滑过何安的伤疤,染透母亲的碎花裙,最后被父亲抹上泪液吊灯的残片。

涨潮时刻,游客将涂鸦残片放归大海。载着青橙色的玻璃碎片随波远去,像散入宇宙的恒星碎片。陈颂在何安湿透的后背写字,每一笔都带起电流般的战栗:

【我们的光年开始了】

第一缕晨光刺破海平线时,那株输液袋葵花苗完全盛放。母亲剪下花盘,剥出三百颗新籽,撒向退潮后湿润的沙滩。

何安用刻刀在防波堤刻下终章:

《青橙宇宙——心跳与潮汐的坐标》

贝壳的磷光在字迹间流淌,父亲系在刻痕上的钥匙项链随风旋转,将光斑折射成跳跃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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