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空猎人巡弋舰“夜枭”号,静静地泊靠在“白塔”空间站的第17号维修坞内。
船体上遍布着新鲜的、狰狞的刮擦痕迹和能量武器灼烧留下的焦黑烙印,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经历的那场恶战。舰桥内,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金属烧灼的糊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夏以昼站在主控台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收入鞘中却仍透着寒意的长刀。他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平日冷峻如冰雕的侧脸线条,此刻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影。黑色的猎人制服肩部和左臂处有几道撕裂的口子,露出下面暗色的防护内衬,边缘沾染着深褐色的、已经凝固的血迹……不是他的。
“报告状态。”他的声音低沉,打破了舰桥压抑的静默。
副官,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声音平板地汇报:“引擎出力稳定在85%,护盾发生器过载冷却中,预计还需2小时37分。左舷3号、5号激光炮阵列完全损毁,7号炮管过热变形,需要整体更换。舰体结构多处中度损伤,B-7区域轻微泄露已临时封堵。生命维持系统正常。”副官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各项数据,“猎人‘黑隼’小队……减员109人,‘灰狼’重伤,正在医疗舱抢救,生命体征不稳定。”
夏以昼的指尖在主控台的金属边缘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和副官毫无起伏的陈述,像无形的重锤敲在心上。又有109个名字将被刻上冰冷的阵亡名单。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丝波澜已被压下,只剩下深海般的沉静。
“‘灰狼’的医疗优先级提到最高,用最好的再生凝胶和神经修复仪。阵亡者……按猎人条例处理,抚恤金申请加急。”他的指令清晰而简洁,“把损毁报告和战斗记录整理好,一小时后我要看到。向‘白塔’指挥中心发送任务简报:编号‘蚀骨’流浪体母巢清除任务完成,目标确认摧毁。我方损失报告附后。”
“是,队长。”副官应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在如此惨烈的战斗后,夏以昼依旧是整个舰桥最稳定的核心。他没有沉浸在悲伤或愤怒中,而是第一时间处理最紧要的事务,稳定军心,为逝者争取最后一份体面,为伤者搏取最大的生机。
夏以昼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队长休息室。他的步履依旧沉稳,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荆棘之上。关上舱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才允许自己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左臂的伤口在神经抑制剂的效力减退后开始隐隐作痛,但他更在意的是精神上的重压。那些在战斗中牺牲队员最后时刻的眼神,如同烙印般灼烫着他的神经。
他摊开手掌,掌心有一道细小的、新添的划痕。他凝视着,仿佛能从这微不足道的伤口里,看到那片冰冷死寂的深空,看到那些扭曲狰狞的“流浪体”,看到那个总让他放心不下的身影……妹妹夏星。
战斗最激烈的时刻,那种源自“共鸣”的、熟悉的心悸感曾短暂地干扰过他。虽然微弱且转瞬即逝,但在生死毫厘之间,任何分心都可能致命。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道伤痕,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