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城的石壁永远渗着潮冷,霉味混着铁锈气,从铁栏的缝隙里钻进来,缠在多弗朗明哥垂落的金色发丝上。
他靠在墙角,背抵着冰凉的石面,膝头摊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油墨被潮湿的空气晕开,字里行间都透着令人烦躁的喧嚣。
草帽路飞即将成为第五皇,这则新闻像颗无关紧要的石子,投进他死水般的心底,连涟漪都没溅起半分。
直到他的目光扫过报纸角落的配图,呼吸才猛地顿住。
照片里,布莱斯特缩在特拉法尔加·罗的怀里睡得安稳,金色的卷发松松散散,垂落在罗那件黑色大衣上,侧脸埋在对方的肩窝,连嘴角都带着浅淡的弧度。
罗的手臂环在她的腰后,姿态小心,仿佛护着件易碎的珍宝,背景是混乱的战争,可两人周身却像隔了层无形的屏障,把所有喧嚣都挡在了外面。
多弗朗明哥的指节瞬间收紧,报纸被攥得发皱,油墨深深嵌进他的掌心。
明明是黑白照片,他却像能清晰闻到罗身上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更像能闻到布莱斯特发间曾独独属于他的、淡淡的无忧花香
那味道曾缠了他半生,从八岁那年的小岛,到德雷斯罗萨的皇宫,可现在,却混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刺得他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带着疼。
“恨明月高悬曾独照我”
不知是哪次听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念过的句子,此刻突然像根针,狠狠扎进他的脑子里。
他想起很久以前,布莱斯特还是他的月亮,她的绿眼睛里只装着他一个人。
可现在,他的月亮,却绕着别人转了。
记忆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照片的边缘滚回去,滚到那座栽满无忧花的小岛。
那时布莱斯特刚变回十七岁的模样,眼里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总爱扛着把比她胳膊还短的小铁锨,在无忧树下刨坑。
那天他躲在灌木丛后,看着她蹲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费力地把苹果核埋进土里。土粒沾在她的指尖,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对着小土堆小声嘟囔:
“嘿嘿,把苹果核埋在无忧树下,肯定能长出来有无忧花味的苹果!”
说着还歪了歪头,手指抠了抠脸颊。
“要不要浇点水呢?”
可没等自己回答,又摇了摇头。
“啊,算了,要相信种子的生命力嘛。”
她皱着眉想了会儿,又小声嘀咕:
“好像有句咒语来着……是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干脆摆了摆手。
“算了,忘记就忘记吧,我的种子肯定很厉害。”
最后一捧土撒下去,她还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小土堆,像是怕碰疼了里面的种子。
起身时,她随手抹了把脸,却把额角的灰蹭到了脸颊上,活像只刚偷吃完东西的花脸猫。
“快长嘛,快长出来,”她对着小土堆挥了挥手,声音软软的,“到时候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是我亲手种下的苹果树哦。”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带起一阵淡淡的苹果香。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树影里,多弗朗明哥才从灌木丛后探出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弧度。
他看着那座小小的土堆,低声骂了句:
“小蠢货,苹果核哪能长出树来。”
可当天夜里,他还是让人悄悄运来一棵刚抽芽的苹果树苗,小心翼翼地种在了那座小土堆的位置。
他甚至特意调整了树苗的角度,让它看起来像是从土里“自己长出来”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他就看见布莱斯特蹲在树前,眼睛亮得像星星。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嫩绿的芽尖,高兴得跳了起来,嘴里还喊着:
“长出来了!我的种子真的长出来了!”
从那以后,她每天都会来给小树浇水,有时还会蹲在树旁,跟小树说悄悄话,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认真。
他则常常躲在远处,看着她的身影映在阳光下,觉得那棵小小的苹果树,比岛上所有的无忧花都要好看。
搬去德雷斯罗萨前,他站在苹果树下看了很久。
那时小树已经长到了他的腰际,枝叶舒展,绿意盎然。
他想起布莱斯特浇水时的样子,想起她跟小树说话的模样,最终还是让人把树挖了出来,小心地装在木箱里,一起运去了德雷斯罗萨。
在德雷斯罗萨的皇宫里,他把苹果树种在了露台最显眼的位置。每天处理完事务,他都会站在露台上,看着苹果树抽枝长叶。
树影婆娑,落在他的身上,他总会想起那座小岛,想起那只蹦蹦跳跳的猫。
他甚至会想,等有消息了就去找她,带她来这里,让她看看她的种子长得有多高。
可这一等,就等了好几年。
直到他终于找到她时,她正站在海边,望着远方的海浪发呆。
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先是愣了愣,然后就像从前那样,朝着他跑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羽毛大衣:
“多弗,我们回家吧。”
他把她带回皇宫,当她看到露台上的苹果树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跑过去,抱住树干,仰头看着枝繁叶茂的树冠,惊叹道:
“我的树长这么大了!”
她回头看向他,笑容明媚得像阳光。
“多弗,这里就是家了吧?”
那一刻,多弗朗明哥觉得自己抓住了全世界。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温柔:
“对,这里是我们的家。”
后来的日子里,布莱斯特总爱坐在苹果树下吃苹果。她会把苹果递给他,说:
“多弗,你尝尝,这个苹果好像真的有无忧花的味道。”
他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只觉得甜味顺着舌尖蔓延到心底。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以为他的月亮,会永远只照他一个人。
可他错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布莱斯特开始提起草帽一伙,开始说“想去找他们”,开始说“想要自由”。
他不明白,他给了她最好的生活,给了她安全的港湾,为什么她还要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自由”?
那天下着雨。
他打断了她的腿,把她锁在了房间里。
为了不让她恨他,他还给她喂了药,让她变得病殃殃的,连责怪他的力气都没有。
从那以后,布莱斯特就很少说话了。
她坐在轮椅上,每天都会看着露台的方向。
有一天,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那棵树太大了,挡了我的阳光。”
多弗朗明哥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让人砍了那棵苹果树。
木屑飞溅的那一刻,他看着布莱斯特空洞的眼神,心里竟有种莫名的满足。
他砍断了那棵树。
就像折断了她的腿骨那样。
就像亲手掐断了他们的缘分那样。
他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以为这样就是对她好。
他爱她啊。
从那以后,布莱斯特就再也没有喊过他“多弗”。
她只会叫他“堂吉诃德”,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温度。
他想起她曾经趴在他怀里,声音软软地说:
“我爱你,因为你是多弗朗明哥,又不是堂吉诃德。”
那时她的眼里满是爱意,可现在,她的眼里只剩下一片荒芜。
于是他的月亮不再照耀他。
——
报纸的边角被多弗朗明哥攥得变了形,他的指关节泛白,眼底翻涌着不甘和偏执。
他想不通,为什么布莱斯特不再爱他了。
他给了她他能给的一切,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可她为什么还要离开?
推进城的钟声敲了十二下,夜里的风更冷了。
多弗朗明哥把报纸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一丝曾经的温度。
他想起八岁那年的海风,想起十七岁的苹果树,想起德雷斯罗萨的月光,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想起她眼里只装着他的样子。
“恨明月高悬曾独照我”
他低声念着这句话,太阳镜后的眼里泛起红血丝。
他的月亮,曾经只照他一个人,可现在,却照向了别人。
多弗朗明哥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蹦蹦跳跳的花脸猫,正对着苹果树挥手,喊着:
“多弗,快来看,我的树长出来了!”
——
总结:看报哥em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