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妄猛地甩开季冥的手，指节攥着手机，骨节泛白得几乎透明。屏幕上那条刚跳出来的新消息还亮着，字符像淬了冰的针，一下下扎在他眼底。

季冥被他推得踉跄了半步，眉峰瞬间蹙紧，周身的寒气比窗外的风雪更甚。他看着祁妄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双藏着滔天情绪的眼，声音沉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祁妄，你到底在瞒什么？”

祁妄没回头，只是将手机死死按在掌心，指腹几乎要嵌进屏幕里。他能感觉到季冥的目光黏在背上，带着不容置喙的探究，像要把他从里到外剖开来看。

“没什么。”祁妄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刻意压下去的烦躁，“就是舒妤跟苏心屿闹了点小别扭，小孩子家家的事，你别跟着掺和。”

“小别扭？”季冥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扯祁妄攥着手机的手，“她眼睛红得像哭过一场，你慌得把她往身后藏，祁妄，你当我瞎？”

祁妄侧身躲开，手机被他护在怀里，动作快得带着防备。窗外的风雪撞在玻璃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应和着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季冥，”祁妄终于抬眼，眼底的情绪翻涌着，有恼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这事跟你没关系，别问。”

“跟我没关系？”季冥逼近他，胸膛几乎贴上他的，温热的呼吸扫过祁妄的耳廓，却带着刺骨的冷，“你是我的人，你妹妹的事，祁家的事，哪一件跟我没关系？”

话音刚落，祁妄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苏心屿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舒妤在楼下哭，怎么劝都不听」。

祁妄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就要往门口走，却被季冥一把攥住手腕。季冥的力气大得惊人，指节扣着他的腕骨，像是要捏碎一样。

“我去看看。”祁妄挣了挣，没挣开。

“我跟你一起。”季冥的语气不容拒绝，目光扫过祁妄怀里的手机，“要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要么，我现在就下楼去问舒妤。”

祁妄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那尘封了十几年的旧事，是他和祁舒妤埋在心底的疤，他不想让季冥知道，更不想让苏心屿牵扯进来。可季冥的眼神太执着，像盯紧了猎物的狼，不得到答案绝不会罢休。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祁舒妤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风雪飘进来：“哥……他说他年后就回来，可我怕……我怕他回来又会一声不响的离开……”

祁妄的身体瞬间僵住，季冥的目光也骤然收紧。他顺着祁妄的视线看向门口，又低头看向祁妄怀里的手机，终于明白了什么。

“你心里的那个人，要回来了？”季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

祁妄微微阖上双眼，片刻后才缓缓松开紧握手机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屏幕上的那条来自异国的消息依旧醒目地亮着，字里行间透出的寒意仿佛与窗外纷飞的大雪融为一体。他偏过头，望向窗外肆虐的风雪，声音低沉得如同一声叹息：“嗯，苏同学，你先带阿妤回去吧。”话音未落，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指向对面隐约可见轮廓的房屋，目光却始终未曾收回。

苏心屿搀扶着祁舒妤，缓缓迈入电梯。季冥则紧紧拽着祁妄的手，眼眶泛红，带着哭腔颤声问道：“他回来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祁妄回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坚定地回应：“放心，不会的。我们先回家吧，外面冷！”季冥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祁妄，任由祁妄拉着自己一步步走进门。

祁妄闭了闭眼，终于松开攥着手机的手，屏幕上宫煜宸的消息还亮着，字符在冷光里泛着白。他偏过头，看着窗外漫天风雪，声音低得像被风雪揉碎的叹息：“他叫宫煜宸，年后要回来了。”

季冥的指尖顿了顿，扣着他腕骨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却没再逼问，只是静静等着他往下说。

“我们仨是在黔州长大的，”祁妄的目光飘向远处，像是落进了十几年前的旧时光里，“那时候老宅后的竹林，溪边的青石板，到处都是我们仨的影子。煜宸比我大半年，总护着我和舒妤，舒妤那时候像个小尾巴，天天宸哥宸哥地喊，连颗糖都要掰成三份。”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添了几分涩：“变故出在舒妤七岁那年，宫煜宸的父亲娶了后妈。那女人打从进门就看煜宸不顺眼，总在他父亲跟前挑唆。后来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宫叔竟真的动了送煜宸出国的心思。煜宸跟家里闹得翻天覆地，还跑来找我们，说要跟我们一起走。”

祁妄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可我们没等到他。第二天他就没了踪影，听老宅的邻居说，是他后妈连夜让人把他送了机场，连件厚衣服都没让带。舒妤在宫家门口蹲了三天，默默地哭着说想宸哥回来，直到我妈因为工作调职，带着我们来哈尔滨，她还攥着煜宸送她的小兔子挂件，不肯撒手。”

“这些年我们断了所有联系，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祁妄转头看向季冥，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没想到，他竟找来了。”

季冥沉默了片刻，伸手拂去祁妄肩头沾染的雪沫，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声音平稳得让人安心：“回来就回来，有我在，没人能再让你们受当年的委屈。”

他抬手揉了揉祁妄的头发，目光扫过手机屏幕，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要是敢让你和舒妤不痛快，我替你们收拾他。”

祁妄看着季冥认真的眉眼，心底那层冰封的慌乱，竟被这简单的一句话，融开了一道温柔的缝。

祁妄望着季冥的眉眼，心底那点因宫煜宸归来而起的慌乱，竟被这直白的护短揉得软了几分。他抬手覆上季冥的手背，指腹摩挲着对方微凉的指节，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倒也不用你家动手，当年的事，说到底是他家的家务事，我们顶多是局外人。”

季冥却反手扣住他的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闷在他颈窝：“你和舒妤受的委屈，就不算事了？他一声不吭走了十几年，现在一句要回来，就让你们牵肠挂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窗外的风雪还在呼啸，屋里的暖气却烘得人鼻尖发烫。祁妄靠在季冥怀里，能清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一下下，像敲在自己心上的鼓点，将那些沉在心底的忐忑，敲散了大半。

“当年他走得突然，连句道别都没有，舒妤哭了好久。”祁妄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怀念，“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现在不是要见了。”季冥抬手擦了擦他眼角不知何时沾的雪沫，语气放软，“要是不想见，我帮你们挡着。要是想见，我陪着你们一起。”

祁妄抬眼，撞进季冥盛满温柔的目光里，喉结滚了滚，终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季冥从不会说空话，只要他点头，哪怕是天塌下来的事，季冥都会替他扛着。

就在这时，祁妄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宫煜宸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五个字：「等我，不会再走」。

祁妄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发颤。季冥凑过来看了一眼，伸手将手机从他手里抽走，随手扔在沙发上，低头吻上他的唇，带着霸道的温柔：“别想了，先顾好眼前人。”

唇齿间的温度驱散了周身的寒意，祁妄闭上眼，伸手揽住季冥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十几年的旧事像翻涌的潮水，却在季冥的拥抱里，慢慢归于平静。

楼道里，祁舒妤和苏心屿的交谈声随着风雪飘来，模糊却又带着一丝隐约的清晰。祁妄拉开门，寒意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他这才得知，原来是祁舒妤饿了苏心屿陪她去吃烧烤。

祁妄目送她们走进电梯，直到门缓缓合上。他转身的一瞬间，却发现季冥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他略带惊讶地问道：“你这是要走了？”季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却不发一言。祁妄很快明白了什么，眉梢微挑，又问：“哥哥要不要考虑留宿啊？”季冥闻言轻笑出声，目光柔和而笃定，低声应道：“好啊，男朋友。”

夜色漫进祁妄的屋子时，季冥替他拢了拢敞开的窗，风雪的凉意被隔绝在外，暖黄的灯光裹着两人，添了几分软和。

祁妄靠在沙发上，指尖还捏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宫煜宸的消息上，没说话。季冥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椅上，指尖敲了敲膝盖，打破了沉默：“舒妤那边，苏心屿应该安顿好了？”

祁妄回过神，点了点头：“心屿刚发消息，说舒妤哭累了，在她那边歇下了。”顿了顿，又补了句，“舒妤住的地方离这不远，却也总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季冥起身走过去，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发，力道很轻：“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她。顺便，也看看那丫头藏了十几年的旧物，到底是些什么宝贝。”

祁妄被他逗得勾了勾唇角，抬手拍开他的手：“你倒比我还上心。”

“自家小孩的事，哪能不上心。”季冥顺势坐在他身侧，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将人圈在自己的范围内，“不过话说回来，宫煜宸年后回来，你打算怎么见他？总不能一直躲着。”

祁妄的指尖摩挲着杯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躲倒不至于，只是十几年没见，怕是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当年他走得突然，我和舒妤心里，总归是存着点疙瘩的。”

“那疙瘩也该解了。”季冥的声音沉了些，“他不是故意走的，是被家里逼的。舒妤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不过是等着他一句正经的道歉罢了。”

祁妄没反驳，只是将脸转向窗外。夜色里的哈尔滨覆着一层薄雪，路灯的光洒在雪地上，泛着冷白的光。他想起在黔州的那些日子，宫煜宸带着他和舒妤在竹林里跑，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那时候的风都是暖的。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宫煜宸发来的，这次是张照片——黔州老宅后的竹林，雪压着竹叶，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模样。配文只有三个字：「想你们」。

祁妄的指尖顿了顿，季冥凑过来看了一眼，轻笑一声：“看来这人，也没忘当年的事。”

祁妄没说话，只是缓缓打出一行字：「回来再说」，发送之后，将手机扔在一旁，靠进季冥的怀里。

季冥抬手搂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别想了，天塌下来有我。就算他回来，也抢不走我的人。”

祁妄闷笑出声，伸手掐了掐他的腰：“少贫嘴。”

夜深得只剩下窗外簌簌的落雪声，祁妄刚阖上眼没一会儿，枕边的手机就震了两下，震得他眉心微蹙。

他摸过手机点开，是宫煜宸的消息，字里行间还带着时差没倒过来的雀跃：「祁妄，我翻到当年你输了打赌，写给我的欠条了，欠我三碗花溪牛肉粉，回来可得兑现」「对了，哈尔滨现在冷不冷？我行李里只塞了两件薄外套，会不会冻成冰棍？」

祁妄勾了勾唇角，指尖刚触到键盘，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攥住。季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后颈，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满：“大半夜的，谁啊，扰人清梦。”

他说着，脑袋蹭过来瞥了眼屏幕，看清发件人时，眉峰立刻拧了起来：“又是宫煜宸。他属猫头鹰的？专挑半夜活动。”

祁妄失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他那边还是白天，估计是闲得慌。”

“闲得慌也不能逮着你聊。”季冥伸手把手机抽走，随手扔到床头柜上，力道轻得没让手机磕着，却不容置疑地断绝了祁妄回复的念头。他翻了个身，将祁妄整个人圈进怀里，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声音闷在他颈窝里，带着点幼稚的醋意，“十几年没见，倒学会抢人了。以前在黔州，他天天黏着你还不够？现在还要占你睡觉的时间。”

祁妄被他勒得有点痒，忍不住笑出声：“你跟他较什么劲，都是陈年旧事了。”

“陈年旧事也不行。”季冥收紧手臂，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语气笃定，“现在你是我的人，睡觉时间只能归我。”

他说着，又把祁妄往怀里带了带，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别理他了，睡吧。”

祁妄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顺从地闭上眼。季冥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将窗外的寒意隔绝得一干二净。手机又震了两下，想来是宫煜宸又发来的消息，却被两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

雪落的声音渐渐变得轻柔，季冥的心跳沉稳有力，敲在祁妄的耳膜上，像一首安眠曲。没一会儿，祁妄就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季冥低头看了眼怀中人恬静的睡颜，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收紧手臂，也跟着阖上了眼。

夜色浓稠，屋里的暖意漫溢，连落雪都显得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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