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余秋像得可怕,是在她离开五年后的那个雨天
精神病院的护士盯着我的脸看了足足十秒钟,然后惊呼:"余秋?你不是出院了吗?"她的目光落在我左眼尾——那里有一块和余秋一模一样的枫叶状红色胎记
"我...回来复诊。"我鬼使神差地说,心跳如雷。护士不疑有他,熟门熟路地领我去档案室,嘴里念叨着:"李医生今天请假,你先填表格吧。"
就这样,我以余秋的身份拿到了她的病历。厚厚一叠纸记录着我姐姐如何从轻度抑郁滑向精神崩溃的过程。最后一张出院证明上的日期是三周前,签字栏龙飞凤舞地写着"余秋"两个字,那笔迹陌生得让我心颤。
"能告诉我...我住在哪里吗?"我试探着问护士,"药物让我有点迷糊。"
护士给了我一个地址,眼神充满怜悯
余秋的公寓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四层。钥匙藏在门垫下面——这个习惯从小就有。推开门时,一阵熟悉的柠檬香气扑面而来,那是我们小时候共用的一款洗发水味道。
公寓狭小但整洁,沙发上的毯子叠得方方正正,茶几上放着一本蓝色笔记本。我颤抖着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今天是夏夏大学毕业典礼,她穿着蓝色裙子,像小时候一样好看。"
我的眼泪砸在纸面上。往后翻,每一页都是关于我的记录——我找到第一份工作、我搬去的公寓地址、甚至是我常去的那家咖啡店。最新的一页写着:"夏夏开始找我了。她去了老房子,去了我们的小学。"
梳妆台上散落着药片,我认出几种抗抑郁药物的名字。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把美工刀,刀片闪着冷光,旁边是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我的胃部一阵绞痛。
浴室镜子里的倒影让我恍惚。同样的及肩黑发,同样的杏仁眼,连左眼尾那块胎记都分毫不差。我摸着那块皮肤,想起小时候余秋常说:"这是天使给双胞胎做的记号,只是我们一个秋天出生,一个夏天出生。"
第二天我去了余秋工作的社区医院。所有人都亲切地叫我"余医生",没人发现我是冒牌货。诊室里,一个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余医生,上次开的药我孙子吃了好多了。"她的皱纹里盛满感激。
午休时我在余秋的储物柜里发现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去云南的机票和一把小钥匙。机票日期是两周后,目的地是丽江。钥匙上贴着标签:"青龙巷47号"。
晚上回到公寓,我继续翻阅那本蓝色笔记本。在最后几页,余秋的字迹变得潦草:"她又来找我要钱了...这次说要告诉夏夏真相...我不能让夏夏知道那个女人的事..."
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妈妈"。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秋秋,钱收到了吗?"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说过的,只要我不联系夏夏..."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发出声音。电话那头继续道:"下个月我手术还需要五万,你——"
我挂断电话,浑身发抖。这不是妈妈的声音,是那个带走余秋的"亲生母亲"。
衣柜最下层有一个上锁的小箱子。我用余秋生日试了三次,锁应声而开。里面是一沓汇款单,每张背面都写着"封口费"。最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小女孩在游乐园里吃棉花糖,笑得见牙不见眼。照片背面是余秋工整的字迹:"我和夏夏,永远不分开。"
第二天我请了假,按照机票上的日期去了丽江。青龙巷47号是一家小旅馆,老板娘看到我时眼睛一亮:"余小姐,您提前来了?房间按您要求留着呢。"
房间窗户正对玉龙雪山,书桌上放着一封信和一个药瓶。信封上写着:"致夏夏"。
我的手抖得几乎撕不开信封。余秋的字迹跃入眼帘:
"亲爱的夏夏: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的游戏终于结束了。这次是你找到了我。
那个女人不是我们的母亲,她是当年医院的清洁工,偷走了被错认成死婴的我。十年前她发现爸爸留下的信托基金,就开始勒索我。我不能让她毁了你的人生..."
信纸被我的泪水浸湿。余秋在信中说她早已决定结束一切,之所以留下线索,是想让我知道真相。
药瓶是空的。窗外的雪山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我抱着那封信蜷缩在床上,忽然明白余秋最后一场捉迷藏的含义——她把自己藏在了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却又留下所有线索,只为了让我赢一次。
回到城市后,我去看了"那个女人"。她躺在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刚做完肝脏移植手术。看到我时,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余秋?我发誓没联系你妹妹..."
我站在床边,俯视这张陌生的脸:"我是余夏。"她的表情瞬间灰败下去。
"你姐姐...她太脆弱了..."女人试图辩解,"我只是要了点生活费..."
我拿出手机播放了录音——那天她在电话里的勒索。看着她面如死灰的样子,我轻声说:"信托基金我会捐给孤儿院。至于你,余生都会梦见一个眼尾有红色胎记的女孩。"
走出医院时,天空飘起细雨。我摸了摸左眼红色的胎记——那是用特殊颜料画的,为了完美扮演余秋。真的胎记在右眼尾,只是从小到大,余秋总是站在我左边,所以没人发现这个秘密。
回到余秋的公寓,我翻开蓝色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在余秋的字迹下面写道:"这次游戏不算,余秋…换你来找我了。"
合上笔记本 斑驳镜子里倒映的我,终于和记忆中的姐姐完全重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