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宫墙,太极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萧砚躺在龙榻上,望着头顶金线绣就的蟠龙帐,听着窗外更夫敲过第五遍梆子。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枕边的物件——夜无殇的匕首泛着冷光,苏明渊的狼毫笔早已干涸,却依然保持着执笔的弧度。这两件陪了他大半辈子的遗物,此刻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让他安心。
"陛下,太子已在殿外守候了整夜。"贴身太监的声音带着哽咽。萧砚想要开口,却只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痰。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却在恍惚间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在醉仙阁初见苏明渊的少年王爷,对方被按在地上,却用染血的眼神告诉他:"我能给你情报,也能给你天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苍狼谷的大火映红了天际,苏明渊咳着血将密函塞进他怀中;战场上夜无殇的断刃刺入宁王心脏,自己却也被长剑贯穿,倒下前仍死死盯着他喊:"活下去,替我们看太平!"这些画面在眼前不断闪现,与现实重叠。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
"老夜......苏卿家......"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守在榻前的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陛下在唤谁。唯有太子红着眼眶,轻轻握住父亲的手。他知道,这两个名字承载着怎样的故事——那是父皇从未忘怀的故人,是用生命为这个王朝奠基的英雄。
突然,萧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寒风卷着雪花涌入,却并不寒冷。夜无殇身披玄甲,腰间别着那柄熟悉的断刃,正笑着向他招手;苏明渊一袭青衫,手中握着狼毫笔,苍白的脸上带着久违的温和笑意。他们身后是一片杏花纷飞的天地,隐约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
"你们......终于来了。"萧砚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受控制。但他并不惊慌,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些年,他背负着太多,守护着太多,此刻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夜无殇上前扶住他,手掌的温度真实得可怕;苏明渊则轻轻拭去他嘴角的血迹,就像当年在情报司,无数个深夜里,他为咳血的少年递上帕子。
"走,我们回家。"夜无殇的声音还是那么爽朗。萧砚点点头,任由两人搀扶着向门外走去。身后,太医院的太医们慌乱地喊着"陛下驾崩了!",太子痛哭着扑到榻前,但这些声音都渐渐远去。他看到了白鹿书院的白墙青瓦,看到了夜无殇故乡盛开的杏花,看到了他们亲手建立的学堂里,孩子们仰着天真的笑脸。
三人并肩走在铺满花瓣的小路上,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萧砚突然想起苏明渊曾说过:"若有来世,愿做个普通书生,在书院里教书育人。"夜无殇则大笑着说:"我啊,就做个游侠,行侠仗义,浪迹天涯!"那时的他们,谁能想到最终的结局?但此刻,在这片虚幻的天地里,他们终于可以实现那些未竟的心愿。
现实中,太极殿内传来一声悲号。萧砚的手缓缓垂下,永远地握住了夜无殇的匕首和苏明渊的笔。窗外的风卷起枯叶,将他的故事悄然带走。很快,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而关于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关于暗影中的功臣,只留下一些零星的传说——有人说,每当夜深人静,在皇宫的角落里,还能听到情报司的咳嗽声;也有人说,在月圆之夜,能看到三个身影在城墙上并肩而立,守护着这太平盛世。
多年后,明渊学堂里,先生正在给孩子们讲述前朝旧事。"后来啊,那位帝王终身只守护着一个承诺,"先生望着窗外的星空,"他用一生的时间,证明了有些情谊,比江山更重;有些名字,虽未载入史册,却永远刻在了这片土地上。"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而远处的夜空中,三颗明亮的星星紧紧相依,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远不会落幕的传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