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北风裹挟着细雪掠过青石板路,萧砚裹紧披风,望着眼前破败的门楣。"夜府"二字的匾额已褪成灰白,门环上结着厚厚的冰棱,唯有两侧斑驳的对联依稀可辨——"肝胆照家国,剑胆映山河",正是夜无殇年少时亲笔所书。他伸手抚过冰凉的门环,恍惚间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那个总说着"末将愿为先锋"的爽朗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陛下,工匠已经准备就绪。"随行官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萧砚点点头,踏入庭院。积雪覆盖着满地残砖,角落里的茉莉花树早已枯死,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他记得夜无殇曾说,沈清月最爱在茉莉花树下读书,每当花瓣落在书页上,她总会小心翼翼地夹进书里做书签。
修缮工程整整持续了三个月。当春日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曾经破败的夜府已焕然一新。朱漆大门上的铜钉锃亮如新,门楣上高悬的匾额刻着"忠勇第"三个鎏金大字。庭院里新栽的茉莉花树抽出嫩芽,工匠们依照萧砚的要求,在树下立了一座石碑,背面刻着夜无殇生平功绩,字字泣血。
离开夜府后,萧砚马不停蹄地赶往苏明渊的故乡。江南的春天来得格外早,细雨如丝,将白墙黛瓦浸润得朦胧如画。苏家老宅早已被战火夷为平地,只留下断壁残垣。萧砚站在废墟中央,看着脚下丛生的野草,想起苏明渊临终前咳着血将密档塞进他怀中的模样。少年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那些染血的纸页上。
"陛下,学堂的地基已经打好了。"地方官员指着不远处忙碌的工匠。萧砚亲自参与了学堂的设计,他要求每间教室都要朝南,采光一定要好,就像苏明渊曾经说过的,"读书的孩子,眼睛里应该有光"。工地上,一块从老宅废墟中挖出的青砖引起了他的注意,砖面上隐约可见孩童稚嫩的刻痕——那或许是少年苏明渊的字迹。
学堂落成之日,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赶来庆贺。孩子们穿着崭新的粗布衣裳,排着队走进宽敞明亮的教室。萧砚站在学堂门口,看着先生教孩子们诵读《论语》,稚嫩的童声此起彼伏。春风拂过庭院里新栽的茉莉树,送来阵阵清香,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苏明渊就站在人群中,苍白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苏先生,你看。"萧砚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白鹿书院的火种,在这里延续了。"他想起苏明渊曾说过,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重开书院,教书育人。如今,这座以"明渊"命名的学堂,终于替他实现了这个愿望。
傍晚时分,萧砚独自来到夜无殇和苏明渊的衣冠冢前。两座墓碑并排而立,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献上亲手采摘的杏花和茉莉,将夜无殇的断刃和苏明渊的狼毫笔轻轻放在墓前。山风掠过坟头,卷起几片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儿。
"你们用命换来的太平,我不会辜负。"他的声音哽咽,"这盛世的每一缕阳光,每一声欢笑,都是你们的勋章。"远处学堂里传来孩子们的歌声,稚嫩的嗓音在暮色中回荡,惊起一群归鸟,扑棱棱地掠过天际。
夜幕降临,萧砚久久不愿离去。他望着星空,想起与两人并肩作战的日子。苏明渊在情报司咳血工作的身影,夜无殇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英姿,都化作了夜空中最亮的星。他知道,只要这座学堂还在,只要孩子们还在读书,他们的精神就永远不会消亡。
回程的马车上,萧砚望着窗外渐远的故乡,握紧了腰间的半块玉佩。他明白,这不仅是一次祭奠,更是一场承诺的延续。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雨,他都会守护好这份用鲜血换来的太平,让夜无殇和苏明渊的理想,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