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裹着寒气灌进营帐，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晃，将苏明渊的影子扭曲地投在牛皮帐幕上。他蜷坐在简陋的木凳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仍在固执地用朱砂笔在情报密函上勾画标记。案头摊着数十份密报，有的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他昨日潜入敌营时负伤留下的。

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苏明渊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刚写好的密函上，在"敌军右翼空虚"几个字上晕开狰狞的红。他盯着那片血渍怔了一瞬，随后掏出素白的手帕擦拭，动作娴熟得仿佛早已习惯这般场景。帕子上的红梅图案渐渐被新血覆盖，他却只是将其随意塞进袖中，又拿起另一封密信。

营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苏明渊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眼前的字迹也开始模糊。但每当困意袭来，他就用力掐自己的掌心，让刺痛驱散倦意。暗格里藏着的药碗早已凉透，散发着苦涩的气味，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在他心中，即将到来的决战比自己的性命重要百倍。

突然，帐外传来脚步声。苏明渊警觉地将密函塞进案下的夹层，却在看到来人时松了口气——是萧砚。王爷披着玄色披风，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又在逞强？"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却也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苏明渊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他弯着腰，身体剧烈颤抖，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溢出。萧砚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扶住他，汤药洒了一半在地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王爷的声音因愤怒而提高，"命都快没了，还在整理什么情报？"

"王爷，这些都是关键情报。"苏明渊喘息着说道，苍白的脸上却透着坚定，"敌军粮草押运的路线、火器营的位置、将领间的矛盾......每一条都可能决定战局走向。"他挣扎着要去拿案上的密函，却被萧砚死死按住。

"够了！"萧砚将他按坐在床榻上，"本王命令你现在立刻休息！"他伸手要去拿案上的烛火，却被苏明渊突然抓住手腕。少年的手冰凉如铁，却有着惊人的力气。

"王爷，您还记得吗？"苏明渊的眼神突然变得悠远，"在醉仙阁的第一夜，老鸨用滚烫的烙铁烫我的背，逼我接客。"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那时我就在想，只要能复仇，再痛的折磨我都能忍。"

萧砚的手微微颤抖，松开了抓住烛台的手。他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身影，想起初见时那个倔强地握着短刀要自尽的少年，如今已被岁月和仇恨打磨成一柄锋利的刀，却也即将崩断。

"这场决战，可能是扳倒宁王的最后机会。"苏明渊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我收集了五年的情报，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望向案头堆积如山的密函，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等宁王伏法，等大仇得报，那时......那时我再好好休息。"

萧砚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将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他转身重新热了一碗汤药，递到苏明渊手中："至少把药喝了。"看着少年顺从地喝下苦涩的汤药，他叹了口气，"明日寅时，本王会再来。若是你还在这里，就别怪本王动用军法。"

营帐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苏明渊望着萧砚离去的背影，将披风裹紧。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却感觉不到冷。拿起笔的瞬间，他的手依旧稳如磐石。在这暗室孤灯下，他继续着与时间的赛跑，为了那个即将到来的、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