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柳絮掠过城墙，将沈清月嫁衣上的金线绣纹吹得微微起伏。她扶着城垛望向城外，迎亲队伍的红绸在官道上蜿蜒如血，打头的黑马之上，那个总戴着鎏金面具的"宁王"正抬头望来。这是两人自劫后重逢的第三次相见，沈清月攥紧袖口——即便对方从未摘下过面具，她也能从那双冷冽而温柔的眼睛里，认出那个拼命保护自己的人。
"小姐，吉时到了。"丫鬟的提醒让沈清月回过神。她转身时，裙摆扫过身后的老仆。那人佝偻着背，手中捧着的喜帕却攥得发白。沈清月没注意到，老仆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宁王早与沈府管家密谋，放出风声："王爷仁义，愿娶失贞的沈家嫡女，彰显大胤气度。"市井间百姓听闻，皆赞宁王贤德，却不知这不过是场精心策划的戏码。
城门缓缓开启，马蹄声由远及近。夜无殇握着缰绳的手掌早已被冷汗浸透，鎏金面具下的面容紧绷。三日前，萧珏将婚书甩在他脸上："沈氏不过是想借联姻博个贤德名声，本王岂会为个残花败柳折腰？你替本王走这一遭，事后本王重重有赏。"此刻他望着城头的身影，想起沈清月被掳那晚，自己浑身浴血却仍护着她的模样，喉间泛起苦涩。
花轿停在城墙下时，沈清月提起裙摆正要移步，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她还未及转身，后腰便被一股蛮力推搡，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栽去。风声在耳畔呼啸，慌乱间她看见下方的"宁王"突然弃马飞奔而来，面具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夜无殇拼尽全力纵身跃起，指尖几乎触到沈清月的袖角，却因老仆事先在城砖上泼洒的桐油打滑，眼睁睁看着她直直坠落。
沈清月摔在青石板上的闷响，震碎了满街的喜庆。夜无殇听见她肋骨断裂的脆响，嫁衣的红绸如血般铺开，盖住了她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夜无殇跌跪在她身侧，鎏金面具不知何时已碎裂，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是...你..."沈清月抬手想要触碰那张熟悉的脸，指尖却在距离半寸处无力垂下。她望着眼前的人，突然笑了，右眼角的朱砂痣随着笑意轻轻颤动，"原来...是你..."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贴身佩戴的玉佩塞进夜无殇掌心，玉质尚温，刻着的并蒂莲纹却在坠落时断成两半。这句话如惊雷劈在夜无殇头顶。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怀中的人气息越来越弱，他却连一句回应都说不出。
远处传来沈府管家惊恐的喊声："大小姐！您怎么..."人群开始骚动，而夜无殇只是跪在血泊里，死死攥着那半枚玉佩，任由沈清月的血浸透自己的喜服。沈老爷跌跌撞撞赶来，望着女儿的尸体老泪纵横地跌坐在地："我苦命的月儿！定是失身后无颜面对，才寻了短见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瞥见夜无殇冷冽的眼神时微微一颤。很快，沈家放出消息："嫡女清月贞烈，自感配不上王爷，于迎亲之日自尽。"市井百姓皆叹宁王贤德被负，却无人知晓城墙之上那场阴谋。
夜幕降临时，夜无殇跪在宁王府书房外。萧珏把玩着沈清瑶新送的翡翠扳指，漫不经心地问："沈清月死了？" "是。"夜无殇的声音像淬了冰，"沈府对外宣称她因失贞自尽。" "做得好。"萧珏轻笑，"明日本王便迎娶沈清瑶。至于你..."他话音未落，夜无殇已叩首离去，月光下，他袖中紧握的匕首泛着幽蓝冷光。
因婚前失贞，沈清月不得入沈家祖坟。夜无殇混在送葬队伍里，看着她的棺椁被埋在乱葬岗的荒草间。他将半枚玉佩系在腰间，转身望向京城方向，眼中的温柔早已化作刺骨杀意。暗处，收了宁王钱财的老仆正缩在墙角，将一袋金元宝小心翼翼地藏进怀中，嘴角挂着得逞的狞笑。而宁王府内，萧珏把玩着沈清瑶新送的翡翠扳指，听着幕僚汇报民间对他的赞誉，得意地大笑："这贤王之名，来得倒也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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