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强忍着腰侧传来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继续向上攀爬。

林悦的倒下，意味着最后一个能对他构成实质性威胁的对手也失去了战斗力。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以至于忽略了下方观众席那过于反常的死寂。

那并非胜利在望的屏息，而更像是…某种惊骇前的凝滞。

他向上爬了一段，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下方已无人追赶，塔顶近在咫尺，他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喘息片刻，恢复一些体力。

他停在了一处相对宽敞的平台，背靠着冰冷的钢架，急促地呼吸着，腰间的伤口随着呼吸阵阵抽痛。

大约过了五分钟，就在他准备再次发力冲刺时，一种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他下方不远处传来。

像是粗糙的布料在摩擦着生锈的钢铁，缓慢、持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拗。

严浩翔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回头，向下望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一双眼睛。

一双布满猩红血丝、瞳孔却异常明亮锐利的眼睛，正从下方不到两米的地方死死地盯着他。

是戚许。

她竟然…又爬上来了。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

肩膀被匕首贯穿，内脏因高空坠落和之前的战斗必然受损严重，失血过多…

任何一个正常人，甚至绝大多数注射过药剂的玩家，在这种状态下都不可能再站起来，更别说攀爬这么陡峭的高塔。

戚许此刻的状态看起来极其糟糕。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被不断溢出的鲜血染得猩红。

她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牵扯着肺部的伤口，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更多的血沫。

她的眼神却异常骇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和不顾一切的决绝，仿佛支撑她的不再是肉体，而是纯粹的意志力。

严浩翔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猜测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脑海。

她一定也注射了那种特殊的药剂。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她为什么拥有这样超越常理的顽强生命力和恢复力。

她的底子本就极好，经过药剂的强化放大，才能在如此绝境下依旧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想通这一点，严浩翔瞬间冷汗涔沔。

他再也顾不上休息，也顾不得腰间的剧痛，手脚并用，发了疯似的向上攀爬。

他必须抢先拿到药剂。

然而，就在他蹬腿发力的瞬间，一只冰冷而沾满粘稠鲜血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严浩翔浑身一僵，骇然低头。

只见戚许仰着头，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她另一只手中寒光一闪。

那柄手术刀再次出现。

没有丝毫犹豫，她手臂猛地发力，刀尖对准严浩翔的小腿肌肉最厚处，狠狠刺下、穿透。

甚至直接钉入了下方的钢架之中，将他的小腿死死地固定在了塔身上。

严浩翔-6“呃！”

剧烈的疼痛让严浩翔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试图挣扎，但刀刃卡在骨头和钢架之间，稍有动弹便是钻心的疼。

完了…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他看着戚许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和这种状态下的她拼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包括对左航那点微不足道的承诺。

戚许借助固定严浩翔的支点，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艰难地向上爬了一截，越过了他。

她瞥了一眼严浩翔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以及眼中流露出的哀求示弱之色，没有任何表示。

她只是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他腰侧那道被林悦鞭子抽出的、皮开肉绽的伤口上。

严浩翔整个人几乎痛得痉挛。

严浩翔-6“我不拦你了…放过我…”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求饶的话，冷汗浸透了衣衫。

戚许仿佛没有听见，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她继续向上攀爬。

她的手术刀还钉在严浩翔的腿上，失去了惯用的武器，她只能徒手抓住粗糙冰冷、甚至带有尖锐毛刺的钢架结构。

每向上一步，她的手心都被粗糙的金属磨破，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血色掌印，蜿蜒向下，触目惊心。

正如左航所猜测的那样，她如此拼命，并非为了自己。

那瓶药剂分量有限，大概只够两个人使用。

最初，她答应过杨博文的爷爷，要尽力为杨博文争取。

她原本的计划是，如果可能，自己和杨博文各用一份。

但后来，她动摇了。

她觉得自己的情况特殊，是穆祉丞亲手注射的未知药剂，或许这瓶药剂对她效果不大，用了也是浪费。

而王橹杰…他更需要。

但此刻，一个更深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

如果…如果这瓶药剂真的对她有效呢？她还会毫不犹豫地把它让给王橹杰吗？

答案几乎是瞬间浮现的。

会。

她依旧会选择给王橹杰。

这个认知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荒谬和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变得会将别人的生命，放在自己之前了？

或许，真的怪就怪…她遇到了太多人，经历了太多事。

这颗被哥哥教导要冰冷坚硬的心，终究还是被凿开了一丝裂缝，透进了些许不该有的温暖和牵挂。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将所有残存的力量灌注于双臂，向着那近在咫尺的塔顶，做最后的冲刺。

血掌印，在她身后，烙下了一道绝望而壮烈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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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