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许咬紧牙关,左肩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冲击着她的神经。
每一次抬手、每一次发力攀爬,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顺着她的手臂流淌,浸湿了衣袖,又从指尖滴落,在冰冷的钢铁塔架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
有好几次,因为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她的左手几乎抓不住湿滑的钢架。
每到这时,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将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刺入上方的金属结构。
利用刀身提供的短暂支撑点,稳住身形,喘息片刻,然后拔出刀,继续向上。
刀尖与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和她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塔身间回荡。
左航紧随其后。
他没有受伤,体能充沛,速度比戚许快了一倍不止。
他所过之处,手掌不可避免地按在戚许留下的血迹上,温热的、粘稠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寒意几乎凝结成冰。
他甚至没有躲避从上方滴落的、属于戚许的鲜血,任由几滴血珠精准地砸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点点刺目的红痕。
那血液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心口一阵剧烈的抽痛。
左航“戚许!”
他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更深的心疼。
上方攀爬的身影闻声猛地一顿。
但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向下看一眼。
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能。
她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便更加用力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近乎徒劳地向上挣扎。
看到她这个反应,左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是坠入了冰窖。
那个他最不愿证实的猜测,似乎正在变成现实。
她如此拼命,甚至不惜重伤也要拿到药剂,可能…真的不是为了她自己。
从捡到她那天起,左航教给她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爱自己”。
他告诉她,在任何情况下,保全自己的性命都是第一位的。
戚许那时候性子冷,不爱说话,像一尊精致却缺乏生气的瓷娃娃。
左航花了无数心血,才让她慢慢学会依赖自己,学会表达最基本的需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尊瓷娃娃渐渐有了温度,眼中开始有了更复杂的情绪呢?
是了,就是从她被卷入这个该死的游戏开始。
她遇到了朱志鑫、张泽禹、张极、苏新皓…还有后来那些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人以各种强势或笨拙的方式,硬生生挤进了她非黑即白的世界。
左航只教会了她如何爱自己,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
而这些人,却教会了她如何去爱别人,如何去关心同伴,甚至…如何去爱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
他们给了她牵挂,给了她羁绊,给了她除了“活下去”之外,更多的、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却也让她学会了…宁愿放弃自己,也要把渺茫的生机让给那些认识并不久的人。
左航怪他们吗?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扪心自问。
不,他不怪。
他看到戚许因为有了朋友而露出的、极其罕见的浅笑。
看到她为了保护同伴而爆发出的、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
看到她眼中不再是死水般的沉寂,而是有了担忧、愤怒、甚至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样的戚许,是鲜活的,是生动的,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
可是…
理解,不代表他能接受。
更不代表,他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她为了别人,燃烧掉她自己最后的生命。
他做不到,他绝对做不到把戚许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任何人。
汹涌的情绪在左航胸中翻腾,最终化为一股决绝的力量。
他猛地加速,如同捕猎的鹰隼,几个起落便迅速拉近了与戚许的距离。
就在戚许的手即将够到上一级钢架的瞬间,左航的手臂探出,一把牢牢抓住了她的脚踝。
!
戚许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挣扎。
但左航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他手上用力,向下一扯。
巨大的力道传来,戚许本就虚弱的身躯瞬间失去了平衡,被硬生生从攀附处拽落。
两人一上一下,如同折翼的鸟儿,从高耸的塔身上急速坠落。
凛冽的罡风在耳边呼啸,失重感瞬间攫取了心脏。
在下坠的瞬间,左航手臂猛地收紧,将戚许纤细的身体紧紧箍入自己怀中,用整个后背对着下方未知的危险地面。
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构筑了最后一道屏障。
风声、惊呼声、还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
戚许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再挣扎。
两人相拥着,坠向塔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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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