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清踹开天台铁门时，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五月的风裹挟着槐花香灌进来，吹乱了周予安膝头的笔记本纸页。那人就坐在水箱投下的菱形阴影里，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露出一截被晒成小麦色的后颈。听到动静，他只是轻轻合上钢笔帽，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格外清脆。
"偷看别人笔记是坏习惯。"周予安头也不抬地说，食指正压着一页即将被风吹起的纸。
程以清反手甩上门，铁器相撞的巨响惊飞了栏杆上的麻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从背包里抽出那本熟悉的牛皮笔记本，狠狠摔在周予安面前。
"那偷测别人信息素三年算什么？职业变态吗？"
笔记本在水泥地上滑出半米，内页哗啦啦散开。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暴露在阳光下，每一页都标着日期和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值。程以清蹲下身，指尖戳在最新一页的折线图上——那是上周他在消防通道信息素失控时的记录，连每分钟的浓度波动都被详细标注。
周予安终于抬起头。他嘴角沾着一点奶油，右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钢笔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程以清注意到他右手腕骨凸起处贴着一小块医用胶布，边缘已经微微翘起。
"你翻我书包。"这不是疑问句，周予安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彼此彼此。"程以清踢开脚边的空饮料瓶，铝罐撞上栏杆发出咣当声响，"毕竟学长先入侵了我的储物柜。"他故意用周予安上周的说辞，却发现对方突然皱眉按住腹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青柠汽水的气息变得浑浊，像是汽水瓶里被投进了什么腐蚀性物质。程以清的目光扫过滚到脚边的甜品包装纸——浅蓝色盒子上印着"芒果千层"的字样，边缘还沾着一点奶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吃了多少？"程以清猛地跪下来扯开周予安的领口。麦色皮肤上已经泛起大片红疹，从锁骨一路蔓延到胸口，在阳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粉红色。
周予安拍开他的手："只是轻微过敏......"
"轻微个鬼！"程以清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他粗暴地扯开白大褂口袋，掏出的肾上腺素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针头扎进周予安大腿外侧时，两人同时闷哼一声——程以清是因为用力过猛撞到了对方膝盖，周予安则是因为药物注入的刺痛。
"三分钟內就会喉头水肿的过敏原叫轻微？"程以清咬牙切齿地按住颤抖的手腕。他太熟悉这套流程了，按压注射部位十秒，观察瞳孔反应，检查颈动脉搏动——动作熟练得可怕，仿佛演练过千百次。
周予安靠在程以清肩上平复呼吸时，发现对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折叠的纸片。他伸手抽出来，发现是自己这学期的课表——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全部烘焙社活动日，旁边还标注着"芒果甜品供应日"的提醒。
"你也跟踪我。"周予安哑着嗓子指出这个事实，药物让他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鼻音。
程以清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一把抢回课表塞进口袋，转而指向散落的笔记："少转移话题。为什么记我信息素？从三年前就开始？"
天台上突然转向的风卷起纸页，像一群受惊的白鸽。周予安伸手按住其中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初三化学竞赛的签到表复印件，程以清名字后面画着小小的薄荷叶图案。被阳光晒暖的纸面上，还能看出钢笔反复描摹的痕迹。
"因为我需要知道，"周予安的指尖擦过敏剂笔使用说明上的小字，那里用铅笔写着"柑橘薄荷调和型"的配方比例，"下次该带什么口味的抑制剂。"
程以清的呼吸停滞了一拍。他低头去看散落满地的笔记，这才发现每页角落都标注着奇怪的代号：
【CYQ-001：柑橘基底70%+薄荷30%（雨后浓度↑15%）】
【CYQ-028：添加迷迭香提取物（效果不佳，引发咳嗽）】
【CYQ-103：最佳配比达成（青柠酸度调节至pH2.9）】
最新一页的底部写着一行尚未干透的字：【建议增加甜度——他最近糖分摄入不足】
"你......"程以清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突然意识到那些装在玻璃瓶里的抑制剂，根本不是周予安随口说的"药店买的"，而是根据他每阶段信息素变化特调的配方。
周予安捡起脚边的芒果包装纸，慢条斯理地折成纸飞机："上周的玉子烧，火候其实刚好。"
纸飞机乘着风掠过水箱，消失在蔚蓝的天际。程以清望着它消失的方向，突然伸手拽住周予安的领带——那是去年化学竞赛的奖品，深蓝色底上印着银色分子式。
"标本室钥匙。"他逼近周予安突然屏住呼吸的脸，"为什么是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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