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撕碎银杏的冬

>马嘉祺和我约定，十八岁那天要在银杏树下接吻。

>后来他总在篮球场边看我给宋砚递水。

>医院长廊的灯光下，宋砚的额头贴着我的掌心。

>马嘉祺转身时，口袋里的止痛药掉了一地。

>毕业典礼上他撕碎了我们珍藏十年的银杏书签。

>碎片像雪一样落进空荡荡的树坑里——

>那棵见证约定的老树，去年冬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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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已经有了爽利的筋骨，卷着几片早熟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林晚的马尾辫上。马嘉祺走在她旁边，肩并着肩，影子在下午斜长的日光里亲密地交叠。他个子高，轻易就抬手，指尖拂过她发梢，拈下那片金灿灿的小扇子。

“喏，又偷懒落你头上了。”他笑着，把叶子递到她眼前。

林晚接过来，叶柄在指间轻轻转动，映着阳光，脉络清晰得如同少年人坦荡的心事。她侧过头看他，马嘉祺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校服的白衬衫领口永远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整洁，像他这个人一样，是林晚生命里恒定不变的坐标原点。从她摇摇晃晃学走路时揪住他的衣角开始，从她第一次笨拙地骑单车摔得哇哇大哭是他扶起开始，从无数个清晨黄昏他们一起穿过这条种满银杏的老街开始……他就一直在那里。

“小马，”她声音轻快，带着点狡黠的试探，“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马嘉祺脚步未停，眼里的笑意却深了些，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十年零三个月又……嗯，大概十六天？”

“记得这么清楚？”林晚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当然。”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她。他们正站在那棵最粗壮、枝叶最茂盛的银杏树下，这是他们的老地方。金色的光斑透过树叶缝隙，跳跃在他浓密的睫毛和专注的瞳孔里。少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清朗地穿透了沙沙的叶响：“林晚，等我们十八岁那天，就在这里。”

他指了指头顶那片金黄的穹盖。

“我要在这里吻你。”

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林晚的脸颊“腾”地一下烧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那片小小的银杏叶，柔软的叶肉抵着掌心，心跳的声音大得几乎盖过了整个世界。她不敢看他灼亮的眼睛，只能慌乱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轻轻点了点，鼻子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带着甜腻颤音的：“……嗯。”

那片承载了少女羞涩心跳的银杏叶，被她小心翼翼地夹进了最厚的《现代汉语词典》里，压在书桌抽屉的最底层。像埋下了一颗甜蜜的种子，等待着它在约定的十八岁破土而出，开出最绚烂的花。

时间像老街两旁银杏叶的颜色，由浅绿悄然沉淀为浓郁的金黄。林晚和马嘉祺依旧形影不离。放学铃声是冲锋号，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她班门口，斜倚着门框，书包懒散地甩在一边肩上，目光精准地穿过涌出的人潮，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一起走？”林晚会笑着点头，在周遭同学或了然或打趣的目光里走向他，像归巢的倦鸟。

课间的喧闹走廊，他高大的身影总能轻易地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偶尔，他修长的手指会状似无意地掠过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指尖带着阳光晒过的微暖，轻轻将它们别回她耳后。那细微的触感，总能让她耳根微微发热，仿佛那日树下郑重的约定，正通过这隐秘的接触，一遍遍在她心尖上温柔地描摹。

然而，季节流转，深秋的风开始带上凛冽的寒意，卷起一地枯黄的银杏叶。命运的轨迹，似乎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一个外来者闯入，悄然拨动了方向。

校际篮球联赛的半决赛，体育馆里人声鼎沸，空气燥热得如同盛夏。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林晚抱着马嘉祺的外套和水杯，挤在人群最前面，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上那个穿白色7号球衣的身影。马嘉祺打得很好，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抢断、突破都引得场边尖叫连连。汗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记。中场哨响，林晚立刻想冲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地冲进了场内。是对方球队的得分后卫，那个叫宋砚的转学生。他穿着醒目的红色球衣，汗水将额前几缕不羁的碎发黏在麦色的皮肤上，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野性难驯的活力。他目标明确，直直冲向刚下场的马嘉祺，脸上挂着爽朗到近乎张扬的笑容。

“嘿！马嘉祺！”宋砚的声音穿透嘈杂的背景音，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和毫不掩饰的欣赏，“刚才那个抢断太漂亮了！简直神了！”他不由分说地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马嘉祺的肩膀，动作亲昵得像是多年老友。

马嘉祺显然愣了一下，他对宋砚的印象仅限于球场上难缠的对手。出于礼貌，他点了点头，扯出一个略显疏离的笑容：“谢谢。”随即，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宋砚的肩膀，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林晚抱着他的东西，正站在几步开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脸上是他熟悉的、带着点小骄傲的笑容。

马嘉祺的心刚放下一点，宋砚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林晚。他那双带着点痞气的眼睛瞬间亮了亮，毫不认生地朝林晚扬了扬下巴，笑容更大了：“哟，这美女是来给你加油的？眼光不错啊兄弟！”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带着点自来熟的调侃，仿佛他们早已熟识。

林晚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往马嘉祺身后缩了缩。马嘉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种微妙的、领地受到冒犯的不适感悄然升起。他往前挪了半步，身体微微侧挡在林晚前面，隔开了宋砚过于直接的视线，语气平淡地介绍：“我朋友，林晚。”他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