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推开家门，屋里一片漆黑。
“简哥？”他叫了一声，没人回应。
这很不寻常。简隋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家里从来都是灯火通明的。李玉看了眼手表，晚上八点半，按理说简隋英应该早就下班回家了。
他脱下外套，一边松了松领带，一边往屋里走。打开客厅的灯，发现简隋英常穿的皮鞋整齐地摆在鞋柜旁，车钥匙也放在玄关的托盘上。
“简哥，你在家吗？”李玉提高了声音。
卧室方向传来一声含糊的回应。李玉快步走过去，推开半掩的房门，发现简隋英正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不开灯？不舒服吗？”李玉伸手按下了卧室灯的开关。
“别开灯！”简隋英急忙阻止，但已经晚了。灯光下，李玉清楚地看到他泛红的脸颊和有些凌乱的头发。
李玉眉头一皱，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简隋英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李玉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
“没事，就一点点低烧。”简隋英试图推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睡一觉就好了。”
李玉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什么时候开始的？量过体温吗？”
“下午就有点不舒服，真的不严重。”简隋英强打精神，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中，又倒回了枕头上。
李玉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卧室。简隋英听见他在客厅翻找医药箱的声音，不一会儿，他拿着体温枪回来了。
“嘀”的一声，李玉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脸色更难看了：“三十八度五，这叫一点点低烧？”
简隋英避开他严厉的目光，小声嘀咕：“就普通感冒而已，大惊小怪。”
“吃药了吗？”李玉问。
简隋英沉默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承认：“忘了。”
李玉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不去医院？或者至少给我打个电话？”
“你今晚不是有重要的客户要见吗？我不想打扰你工作。”简隋英试图展现一个轻松的笑容，却因为发烧而显得格外虚弱。
李玉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简隋英听见他在厨房忙碌的声音，水龙头打开又关上，微波炉运转，然后是翻找药盒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李玉端着一杯温水和几粒药回到床边：“先把药吃了，然后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简隋英立刻拒绝，“我就是医生说的那种‘医院恐惧症’患者，去一趟病得更重。”
李玉板着脸：“简隋英，别任性。”
“我真不去医院，”简隋英吞下药片，喝了一大口水，“我保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行了吧？”
李玉看着他因为发烧而湿润的眼睛和泛红的脸颊，心软了一半，但还是严肃地说：“如果明早还不退烧，必须去医院，没有商量余地。”
简隋英点点头，重新躺回被窝里。李玉帮他掖好被角，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颈，感受到不正常的热度。
“你今晚...”简隋英突然开口，声音有些犹豫，“你还去书房工作吗？”
李玉通常会在晚饭后去书房处理两小时工作，这是他的习惯。但今晚，他看着简隋英难得流露出的依赖，摇了摇头：“不去了，我在这陪你。”
简隋英似乎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很快就因为药效而陷入沉睡。
李玉坐在床边，看着简隋英不安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简隋英不喜欢展示脆弱，即使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也是如此。这种倔强常常让李玉既心疼又无奈。
夜深了，李玉简单冲了个澡，小心翼翼地躺到简隋英身边。睡梦中，简隋英无意识地靠向他，滚烫的额头贴在他的肩膀上。李玉轻轻搂住他，感受着怀中人不平稳的呼吸和过高的体温，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李玉早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测量简隋英的体温。三十七度八，虽然降了一点，但仍在发烧。
简隋英醒来时，感觉比前一天更糟。头痛欲裂，全身酸痛，但他还是强撑着坐起来，对李玉说：“看，好多了吧？”
李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明显在强撑的姿态，直接戳穿了他的表演：“今天你必须在家休息，哪都不准去。”
“那不行，”简隋英立刻反对，“今天上午有个重要会议，我必须出席。”
“什么会议比你的健康还重要？”李玉不悦地问。
简隋英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地就晃了一下，幸好李玉及时扶住了他。
“就一个上午，开完会我立刻回来休息，我保证。”简隋英站稳后，试图说服李玉。
李玉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冷冷地说：“随你便。”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卧室。简隋英知道，李玉生气了。
早餐时，气氛异常凝重。李玉一言不发地准备着简单的早餐，动作机械而冷漠。简隋英几次想开口缓和气氛，都被李玉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我送你上班。”吃完早餐，李玉拿起车钥匙，语气不容拒绝。
路上，两人依旧沉默。直到车停在简隋英公司楼下，李玉才再次开口：“十二点前，如果我没接到你报告回家的电话，我会亲自上来把你抓回去。”
简隋英点点头，推门下车。走出几步后，他回头看了眼，李玉的车还停在原地，似乎是在确认他安全进入大楼。
简隋英心里一阵暖意，同时又有些愧疚。他知道李玉是关心他，但他就是无法坦然接受这种关心，仿佛承认自己需要被照顾就是一种软弱。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简隋英感到自己的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头越来越痛，身上一阵阵发冷。他强撑着完成了自己的部分，然后在其他人汇报时偷偷靠在椅背上休息。
“简总，你没事吧？”旁边的助理小声问，“你脸色很不好。”
简隋英摆摆手，低声道：“没事，就是有点累。”
会议结束时已经快一点了。简隋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这才想起，自己不仅忘了给李玉打电话，连午饭都没吃。
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李玉的。简隋英心里一沉，正准备回电，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李玉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他大步走到简隋英面前，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李玉，你听我解释...”简隋英急忙说。
李玉不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冷笑一声：“看来简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完，他拽着简隋英就往外走。
“等等，我的东西...”简隋英试图挣扎，但在生病状态下，他的反抗对李玉来说微不足道。
李玉一路拽着他穿过办公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电梯。简隋英感到无比尴尬，但更多的是对李玉状态的担忧——他从未见过李玉如此愤怒。
车内气氛降至冰点。李玉一言不发地开车，车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李玉，开慢点。”简隋英有些担心地说。
李玉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转过头，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简隋英，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简隋英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作你的伴侣，为什么连生病了都要瞒着我？为什么明明不舒服还要硬撑？为什么答应我的事做不到？”李玉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简隋英心上。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简隋英低声说。
“不想让我担心？”李玉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讽刺，“那你知不知道，我今早摸着你的额头有多烫，看着你摇摇晃晃地去上班，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一上午什么都做不进去，就等着你的电话？”
简隋英沉默了。他从未听过李玉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对不起。”他最终说。
李玉深吸一口气，重新启动车子：“简隋英，如果一段关系里，连基本的关心和照顾都要被拒绝，那我们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悬在空中，余下的路程中，两人再无一言。
回到家，李玉几乎是押着简隋英躺回床上。他重新测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九，比前一天更高了。
“必须去医院。”李玉斩钉截铁地说。
这一次，简隋英没有反对。
在医院急诊室，医生诊断简隋英是重感冒加上过度疲劳导致的免疫力下降，需要输液并休息数日。
“年轻人，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健康啊。”老医生一边开药一边说，“你这烧要是再拖下去，很可能转成肺炎。”
李玉站在一旁，脸色更加难看。
输液时，简隋英靠在椅子上，渐渐睡着了。李玉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中的怒火渐渐被心疼取代。他轻轻调整了简隋英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更舒服些。
输完液回家，简隋英的体温终于降到了三十七度五。李玉熬了粥，看着他吃下一碗，又服了药。
“睡吧，我在这儿陪你。”李玉说。
简隋英抓住他的手腕：“你不生气了吧？”
李玉看着他，叹了口气：“我不是生气，是...失望。简隋英，你总是这样，把自己包装得无坚不摧，连在我面前都要强撑。这让我觉得，你并不真正信任我。”
“不是这样的...”简隋英急忙否认，但李玉摇摇头，打断了他。
“先休息吧，等你好了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两天，简隋英老老实实在家休养。李玉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始终有些微妙。简隋英能感觉到，李玉在刻意保持距离，不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
这天晚上，简隋英的体温终于完全恢复正常。他洗完澡出来，看见李玉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嗯，他好多了...不用担心...”李玉的声音随风飘来，“我知道，我会注意休息的...这几天为了照顾他，确实没睡好...”
简隋英靠在门边，看着李玉略显疲惫的侧脸，心里一阵刺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任性不仅伤害了自己，也让李玉付出了代价。
李玉挂掉电话，转身看见简隋英，愣了一下：“怎么站在这儿？刚好一点又想着凉？”
“李玉，我们谈谈。”简隋英认真地说。
两人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简隋英罕见地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我想道歉，”他开口，“为我这几天的行为。”
李玉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知道我太任性了，生病硬撑，不听你的劝告，还害得你担心和劳累。”简隋英继续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擅长展示软弱，即使是面对你。”
李玉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小时候，我妈总是教育我，男孩子要坚强，不能轻易喊疼喊累。”简隋英低声说，“后来他去世，我跟着爷爷生活，更觉得不能给人添麻烦。再后来...你知道我那点事，我不得不坚强，因为没人会替我扛着。”
李玉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不是不信任你，”简隋英抬头看着李玉，眼中有着罕见的脆弱，“是习惯了自己扛事，习惯了假装坚强。但我忘了，现在我有你了，我不必一个人硬撑。”
李玉叹了口气，将他拉入怀中：“简隋英，你知不知道，正是你的坚强和独立吸引了我？但我希望，在我面前，你可以放下所有伪装。疼了就告诉我，累了就靠着我，这不叫软弱，这叫信任。”
简隋英靠在李玉肩上，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们说好了，”李玉轻轻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以后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准硬撑，不准瞒着我。”
“我尽量。”简隋英说。
“不是尽量，是必须。”李玉坚持道。
简隋英看着李玉认真的眼神，终于妥协：“好，我答应你。”
李玉满意地笑了，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对简隋英露出笑容。他凑上前，轻轻吻住简隋英的嘴唇。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几分安抚和原谅的意味。
“你还在发烧吗？”李玉突然问。
简隋英摇摇头：“早就退了。”
李玉的眼神暗了暗，再次吻上去，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浅尝辄止，而是带着压抑数日的渴望和思念。他的手探进简隋英的睡衣，抚摸着已经恢复正常的肌肤温度。
“等等，”简隋英微微推开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李玉不解。
“你说如果我下次再犯，要怎么惩罚我？”简隋英问。
李玉眯起眼睛，突然将简隋英打横抱起，走向卧室：“我现在就让你知道，隐瞒病情的代价是什么。”
简隋英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那得看你的‘惩罚’够不够力度了。”
李玉将他放在床上，俯身压下，在他耳边低语：“保证让你印象深刻，再也不敢犯。”
随着衣物一件件落地，卧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多日来的隔阂与不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结束后，简隋英瘫在李玉怀里，连手指都不想动。
“喂，”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这惩罚也太狠了吧。”
李玉轻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这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简隋英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他靠在李玉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李玉，”他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一直这么包容我。”简隋英难得感性地说。
李玉收紧手臂，将他搂得更紧：“简隋英，爱一个人就是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骄傲和固执。”
简隋英抬头看着他，眼中闪着光：“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很爱你？”
李玉笑了：“说过，但我不介意再听一遍。”
“那我以后多说点，”简隋英也笑了，“还有...疼了会告诉你，累了也会告诉你，不再硬撑了。”
“这才对。”李玉满意地亲了亲他的鼻尖。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为相拥的两人披上一层银辉。简隋英想，或许示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尤其是在一个真正爱你的人面前。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
而李玉看着怀中人安详的睡颜，心中满是柔软。他知道，要让简隋英完全放下戒备还需要时间，但他们有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如何更好地相爱。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两颗心靠得如此之近，再无距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