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家里的投影幕布亮着，正播放着一档最近很火的科技创业访谈节目。顾青裴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揉了揉眉心，端着杯温水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原炀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个平板划拉着，像是在查资料。听到动静，他头也没回，很自然地往后一靠，脑袋就枕在了顾青裴的大腿上，像只找到舒服窝的大狗。
顾青裴低头，手指很自然地插入他浓密的黑发间，轻轻揉按着他的头皮。原炀舒服地哼了一声，把平板丢到一边，调整了下姿势，更惬意地窝着，眼睛盯着投影。
“累了吧？”原炀的声音带着点刚放松下来的慵懒，抬手覆上顾青裴放在他头上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
“还好，习惯了。”顾青裴的声音也放松下来，目光落在屏幕上。主持人正在介绍一位新锐的人工智能领域创业者，叫沈清越，是某个知名实验室的核心成员，刚带着团队独立出来创业，拿到了巨额融资。镜头给到沈清越特写。
画面上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气质清冷干净，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的半框眼镜。他说话时条理清晰，眼神专注，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又沉静，偶尔推一下眼镜的动作，带着一种独特的书卷气和……一种顾青裴觉得莫名熟悉的专注感。
“这人思路挺清晰的，他们那个新模型……”原炀枕在顾青裴腿上，看着屏幕评价道。
顾青裴没太在意，指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原炀的头发。他喜欢这种安静依偎的时刻。
这时，节目插播了一段沈清越在实验室工作的VLOG片段。画面里，他穿着白大褂，在精密的仪器前调试数据，眉头微蹙，神情极其专注。暖色调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那副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微光，整个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散发出一种纯粹的、极具吸引力的知性魅力。
“啧，” 原炀忽然出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微微坐直了一点，脑袋离开了顾青裴的腿，指着屏幕，“顾青裴你看！这哥们儿，真挺帅的哈？尤其是戴上眼镜这劲儿，啧，有模有样的，像那么回事儿！”
“真挺帅的哈？”
“有模有样的？”
这几个字，像几颗小石子，“噗通噗通”砸进了顾青裴心里那片平静的湖面，瞬间漾开一圈圈名为“不爽”的涟漪。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端着水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
原炀毫无所觉，甚至还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回头对着顾青裴，眼神亮亮的，带着点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你看他那眼神，还有推眼镜那动作，是不是跟你有时候特别像？就那种……特别专注，感觉全世界就剩他眼前那点事儿的劲儿。不过你这气质比他更……” 他似乎在找词儿，“更……带劲儿！”
顾青裴心里那点涟漪“哗啦”一下变成了小浪花。像他？谁跟谁像？这小子是夸沈清越还是变相夸他？还是单纯觉得沈清越好看？他垂下眼，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哦？是吗。没觉得。”
“真的啊！”原炀完全没接收到信号，反而更来劲儿了，“你看你看，这个镜头！这侧脸，这专注的样子……哎，你还别说，这种戴眼镜、脑子好使、做事认真的类型，确实挺吸引人的哈？” 他完全是技术直男的欣赏角度，纯粹从表象出发。
顾青裴心里的浪花“啪”地拍在了礁石上。他放下水杯，玻璃杯底和茶几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他站起身，语气依旧平稳：“你看吧，我还有点文件要处理。”说完，径直走向书房。
原炀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看着顾青裴消失在书房门后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诶？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加班了？”
书房里，顾青裴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着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原炀那句“真挺帅的哈”像3D环绕音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尤其后面还加了个“像你”和“挺吸引人”！
一股酸溜溜的气泡开始在他心口滋滋地冒。这算什么？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从原炀嘴里听到他用这么直白、甚至带着点惊艳的语气，夸赞另一个男人“帅”！而且，那小子还戴眼镜！还专注！还“像他”？原炀是觉得他顾青裴看腻了，需要找个替代品欣赏一下？还是单纯觉得沈清越那副皮囊确实好看？
理智的小人儿在敲锣打鼓：商业访谈！原炀就是随口一夸！技术男看技术男，惺惺相惜懂不懂！
可醋劲儿上头的小人儿在疯狂蹦迪：随口一夸用得着眼睛发亮吗？用得着夸人家帅吗？用得着说“吸引人”吗？他顾青裴这么大个活人坐旁边，是背景板吗？！
越想越憋闷，那股无名火混合着酸涩感，烧得他心烦意乱。他烦躁地摘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揉了揉眉心。
鬼使神差地，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沈清越”三个字。搜索引擎瞬间弹出相关信息。照片、访谈片段、实验室简介……顾青裴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一张沈清越的证件照上。高清的图片，白衬衫，银丝边眼镜，清俊的面容，镜片后是冷静而专注的眼神。那股熟悉的、被比较的感觉更强烈了。
“哼！”顾青裴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响。他为自己这种幼稚的、偷偷搜索“情敌”的行为感到一阵羞恼。他顾青裴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就因为原炀那二傻子随口夸了别人一句帅？
这文件，是处理不下去了。
他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原炀还盘腿坐在地毯上，节目已经播完了，他在打手机游戏，听见开门声，立刻抬起头，眼神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寻：“忙完了？”
顾青裴没看他，语气硬邦邦的：“我今晚睡客房。”
“啊？！”原炀游戏都顾不上打了，手机“啪嗒”掉地毯上，整个人弹了起来，一脸震惊加受伤，“为什么啊顾青裴？我……我哪儿惹你了？”他三两步冲过来，想拉顾青裴的手。
顾青裴侧身躲开，推了推鼻梁上重新戴好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有点冷：“没为什么。想静静。”说完，转身就朝客房走去。
“静静？静什么静啊！”原炀彻底慌了，这可比打他一顿还难受。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顾青裴后面，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声音都带了点急：“顾青裴！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就因为我说那个沈清越帅？那我就是随口一说啊！他再帅能有你帅吗？在我心里你最好看啊祖宗！”
顾青裴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但也没继续走。原炀的话像一股微风吹进他酸胀的心口，稍微抚平了一点褶皱，但还不够。那句“随口一说”的“帅”字，还是有点刺耳。
原炀见他不走了，赶紧抓住机会，从后面一把抱住顾青裴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颈侧，声音闷闷的，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和不解：“媳妇儿，别这样行不行？我真错了！虽然我也不知道错哪儿了……但你告诉我，我改！我保证以后看访谈只看老头儿！看技术只看代码，不看人脸！行吗？”
顾青裴被他抱得紧紧的，后背贴着他结实温热的胸膛，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那股熟悉的、属于原炀的气息包裹着他，心里的酸涩和憋闷奇迹般地开始消散，但面子上还是有点下不来台。他挣了一下，没挣开，语气还是有点硬：“松手。”
“不松！”原炀抱得更紧了，手臂像铁箍，“你不说清楚，我就这么抱着你站一晚上！反正我体力好，你知道的。”他甚至还用鼻尖蹭了蹭顾青裴的耳廓，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
顾青裴被他蹭得耳根有点发痒，那点强撑的冷硬差点破功。他微微侧过头，镜片后的眼尾扫了原炀一眼，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你夸他帅。”
“啊？”原炀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紧接着是哭笑不得，“就因为这？我的顾总！我的青裴！我的亲媳妇儿！”他抱着顾青裴晃了晃，“我那不是夸！那是……那是客观陈述！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而且我说了，他再帅能有你帅？他那气质顶多算……算低配青春版顾青裴！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低配青春版？”顾青裴终于被这个奇葩形容逗得差点绷不住，嘴角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下去，故意冷哼道，“我看你盯着屏幕看得挺入迷，眼睛都亮了。”
原炀立刻喊冤：“我那是看他的技术思路！看他那个算法模型！谁看他脸了？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再说了……”他手臂收紧，把顾青裴彻底圈在自己怀里，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垂，压低了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十足十的真诚，“我眼里除了你，还能看见谁好看？别人再帅，在我这儿也就是个人形背景板。只有你顾青裴，戴眼镜好看，不戴眼镜也好看；认真工作好看，冲我发脾气也好看；穿西装好看，穿睡衣……更好看。”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带着浓浓的暧昧和亲昵，温热的气息钻进顾青裴的耳朵里。
顾青裴的耳根“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直蔓延到脖子。那股憋了一晚上的酸涩气闷，被原炀这直白又滚烫的“告白”冲得七零八落。他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又有点丢脸，为了这么一句话闹别扭。
他微微垂下头，没说话，但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靠进了原炀怀里。
原炀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软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趁机低头，在顾青裴的侧颈上飞快地、响亮地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然后像偷腥成功的猫一样得意地笑：“不生气了吧？醋精？”
“谁醋精！”顾青裴终于忍不住，用手肘往后轻轻撞了他一下，力道不大，更像嗔怪。他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瞪了原炀一眼，那眼神里哪还有冷意，分明是恼羞成怒，还带着点被戳破心思的窘迫，眼尾还残留着一点未退的红晕。
这一眼，看得原炀心都化了，也痒痒的。他再也忍不住，一手扣住顾青裴的后脑勺，一手还搂着他的腰，低头就精准地覆上了那两片他肖想了一晚上的薄唇。
这个吻开始得有点急切，带着点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但很快就变得温柔而缠绵。原炀的舌尖带着试探和安抚，轻轻描摹着顾青裴的唇线，耐心地撬开他的齿关，邀请他共舞。顾青裴起初还有点僵硬，但在原炀温柔而坚定的攻势下，也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开始生涩地回应。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细微的唇齿相依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原炀才恋恋不舍地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顾青裴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两人都微微喘息着。原炀看着顾青裴近在咫尺的、被吻得有些湿润泛红的唇，还有镜片后那双氤氲着水汽、不再冰冷的眼眸，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以后……只夸你，只看你，行不行？我的顾总？”
顾青裴的气息还没平复，脸颊绯红，他移开视线，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但微哑的嗓音泄露了他的情绪：“……随你便。”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回卧室。”
原炀眼睛一亮，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二话不说，手臂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原炀！你放我下来！”顾青裴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镜片后的眼睛瞪圆了。
“不放！”原炀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主卧，低头在他唇上又重重亲了一下，笑声爽朗又得意，“抱我媳妇儿回房睡觉，天经地义！”
主卧的门被原炀用脚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带。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尚未平复的呼吸声，以及一种无声的、甜蜜的暖流在静静流淌。醋海的风波平息，只剩下属于他们的、无需言说的亲昵与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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