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一行人攀上明代长城残存的烽火台。
夯土墙体被风蚀出千沟万壑,像老人皴裂的手背。
极目西望:沙海尽头,一轮巨大的落日正缓缓沉入黄河的浊流。
金红的光焰点燃整条河道,仿佛大地裂开一道熔岩伤口。
沙丘的明暗交界线如刀锋般锐利,切割着光与影的国度。
“看!沙海之心!”
娜扎指向东方。
三株枯胡杨的黑色剪影在沙丘环抱中矗立,如同指向星空的骸骨手指。
中央凹陷处,竟有一小片被风雕琢出的心形琉璃砂地,细沙在暮光中流淌着玫瑰金的光泽。
无人说话。
只有风掠过烽燧孔洞的呜咽,和相机快门的轻响。
篝火在沙丘下燃起,烤全羊的焦香混着柴烟升腾。
张云龙摊开手掌——掌心被黄河浪涛中的木筏棱角硌出深红印痕,又被流沙打磨得粗粝。
敖子逸默默递来一物:半截森白的骆驼腿骨,表面被风沙打磨得光滑如瓷,天然凹陷处嵌着那枚带星纹的黑石,用撕下的衣角缠紧。
“沙海给的,”
少年声音闷闷的,“辟邪。”
陈哲远从背包深处摸出个小玻璃瓶,小心翼翼灌满沙坡头的黄河泥浆。
浊水沉淀,上层渐清,下层淤沙厚重如膏。
“带不走的沙丘,带得走的黄河。”
夜空中,银河再次倾泻。
沙鸣声随夜风隐约传来,应和着篝火的噼啪。
张云龙将骆驼骨放入贴胸口袋。
硬物硌着心跳的位置,提醒他这片土地馈赠的警示与庇佑。
越野车驶离时,后视镜里: 烽燧的剪影在沙丘上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粒微尘,融入长河落日锻造的无垠金箔。
而掌心的沙粒,衣袋的驼骨,瓶中的黄河泥,正随着车身颠簸,将大地的印记烙进血脉深处。
下一扇门或许通往霓虹都市。
但腾格里的风与黄河的咆哮,已在他灵魂的版图上,刻下永不磨灭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