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新居的玻璃窗蜿蜒而下,林瑶蜷缩在懒人沙发里,胡小雯盘腿坐在地毯上,正用叉子戳着外卖盒里的提拉米苏。
“所以——”胡小雯突然凑近,睫毛膏晕染成小烟熏:“你对他到底什么想法啊?”
林瑶的水杯里倒映着自己的侧脸,水杯波纹里浮现今天顾楠帮她搬东西时,衬衫领口漏出的锁骨,以及撑伞时棱骨分明的手指。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林瑶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
胡小雯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信,再说了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我盯着刚出炉的马卡龙一样。”
林瑶把脸埋进抱枕,她突然想起今天顾楠对她说的话:“林律师要是不当律师,也可以来当我的模特。”
她轻叹了一口气,脸却不自主的红了起来。
手机突然震动,律所工作群炸出99+的消息,陈莫发来的链接标题赫然写着:【茗伊画廊涉嫌诬陷案反转!新锐画家顾楠公布完整创作手稿】
视频里的顾楠穿着开庭时的藏蓝色西装,身后大屏幕展示着从素描本到成画的138张过程图。
“经查明,所谓“原作”实为茗伊画廊艺术总监安某的临摹品。”顾楠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特别感谢青禾律师事务所林瑶律师的专业协助。”
胡小雯的尖叫声差点让林瑶蹦起来:“他公开点你的名字哎!”
林瑶的耳垂烧了起来,视频最后的三十秒,顾楠展示了与茗伊的解约协议。
“等等!”胡小雯突然暂停视频:“这个安总监...是不是之前你说骚扰过你的那个安郝杰。”
林瑶的眼神一滞,想起她在前一个律所实习的时候,负责的一个案子虽然不是他的但是跟他也脱不了关系,然后对方就借着案子的名义天天来找她,导致他老婆闹到公司,说她跟她老公搞到一起,虽然后面这件事后面也解释清楚了,但是背后还是有很多人嚼舌根。
清者自清这句话说的没错,但是这种匪议让她想起高三那年母亲来到学校闹事同学的眼神让她无法接受,所以辞职离开了。
胡小雯看林瑶的脸色有点不对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道:“阿瑶!我应该是认错了!你不要把这些不值当的人放心里!”
林瑶回过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随后手机有震动一声,这次是顾楠发过来的消息【明晚七点,梧桐巷18号,带上你的法律意见书】
林瑶的拇指悬在上方,对话框的背景是她偷拍顾楠的侧脸,是高三课间睡着的侧脸。她打了又删打了又删最后只回了句:“好”
第二天的律所的氛围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前台堆满了媒体采访的邀约,连向来严肃的陈莫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做的不错。”
林瑶淡淡的笑了笑,又是占了他的光了。
午休的时候林瑶在茶水间偶遇行政主管,对方神经兮兮的塞给她张名片并说:“顾先生今早送过来的,说是案源介绍。”
烫金名片上印着【国家美术馆法律顾问处】,背面用铅笔写着:给未来首席律师的见面礼。
“小林啊,我可是看好你的哦~”说着便心情愉悦的双手靠背的走了。
这张名片烫得林瑶指尖发麻,盯着名片上的几个大字,喉咙里堵满了滚烫的砂砾。
他为什么?这个年头像针尖一样反复扎着心脏,阔别经年,她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苦涩,已经不是当初需要他塞糖果的女孩了。
他应该高高在上,而不是和她一样,在这泥潭里苦苦挣扎。
酸楚猛地冲上鼻尖,思考许久才将它小心翼翼的收好。
时间很快就过去,林瑶从文件里抬头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半了,她忽地想到顾楠心突然一惊:“糟了,要迟到了。”下一秒就抓起包包冲出公司。
“还好选的地方离公司不是很远。”她松了口气,下车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腊梅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服务员引她穿过长廊的时候,注意到墙上挂着的正是《彗星》系列的版画,每副画右下角都有个极小的“Y”字水印。
“迟到了八分钟。”顾楠从酒单后抬眼:“上次打翻咖啡,这次迷路了吗?”
林瑶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他今天换了件炭灰色高领毛衣,显的他更加悠闲了。
“律所有个加急文件...”她低头整理裙摆,突然发现餐椅摆着个牛皮纸袋,露出《彗星》最终版的一角。
顾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笑:“给你的谢礼。”
画作背面用铅笔画了幅人物速写:穿着律师袍的林瑶站在证人席,背后是漫天流星交织成法典的轮廓,角落里写着日期——是她第一次去画室的那天。
“其实...”林瑶的指尖擦过画纸:“是安郝杰在针对你?”
顾楠的餐刀在牛排上划出完美的切线:“三个月前我拒绝过续约,他们扣着我的十八副原画。”他将切好的肉推到她面前:“安总监还暗示,除非我答应他某些私人请求...”
红酒突然呛进气管,林瑶剧烈咳嗽起来,眼前浮现安郝杰油腻的笑脸,去年就是那只油腻的手不经意的摸过她的腰,让她恶心了好几天。
“慢点。”顾楠递过来餐巾,指节蹭过她的下巴:“现在他应该没空去骚扰任何人了。”他滑动手机屏幕,安郝杰被警方带走的新闻照片赫然在目。
主菜撤下时,顾楠突然从口袋抽出个信封:“还有个委托。”
林瑶展开信封,是国家美术馆邀请她担任《彗星》系列版权专项顾问的聘书,报酬栏上的数字让她又一次呛到——这可是相当于她将近半年的工资了。
“这不合规定,我还是实习...”
“所以是预聘。”顾楠指了指:“等你通过司法考试后生效。”
甜点车推来的时候,林瑶发现提拉米苏上插着片金箔。雕成律师徽章的形状,顾楠端起酒杯碰了碰她的杯沿:“敬未来的林首席。”
林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如鼓一样,马上要跳出来,她一口咽下这杯酒,有点苦但回味的时候,带点甘甜。
顾楠什么也没问,他怕问了之后,她又受惊的跑走了,他找了她六年才重逢,他不想再一次的失去她了。那怕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也好,他有时间可以慢慢等,等她愿意开口。
回程的时候,顾楠执意要送她,等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变魔术一样从后座拿出个纸盒:“搬家礼物。”
顾楠的手指还悬在半空,刚才递盒子时若有若无擦过她的指尖,那点温热像火星,烫得她心口一缩。
“打开看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她不敢深究的期待。
盒子里是盏星空投影灯,开关做成法庭木槌的造型,林瑶指尖发凉,按下按钮的瞬间,整个车厢被彗星填满,那些蓝色的光电在她睫毛上跳跃,像无数个未出口的告白。
顾楠解释,目光锁定她脸上没一丝细微的变化:“想着新地方,晚上或许需要一点光。”
“光”这个字像针扎进林瑶记忆最深处那片粘稠的黑暗——山路上翻滚的剧痛,黑夜里的担惊受怕,还有那个决定永远埋葬过去的,没有月亮的夜晚。喉咙被瞬间堵住,她用力的吞咽,却尝到铁锈般的苦涩。
“太贵重了。”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试图把盒子推回去,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般猛地缩回。
顾楠的手稳稳的托住盒子,他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不贵,只是想让你晚上睡的好一点。”
睡得好点?林瑶几乎要笑出声,这些年,安稳的睡眠仿佛成了奢侈品,她每一个夜晚几乎都是层层的心防和午夜惊醒的冷汗。这片虚假的星空,好像是在嘲笑她真实世界里从未得到过的救赎。
拉扯感在空气中紧绷。她想拒绝,可那个盒子精致的像个梦魇,承载着她不敢触碰的过去和他此刻灼热的视线。
他靠的太近了,近的她能看清他眼底的自己——那个苍白,慌乱,无处遁形的自己。
心慌意乱间,她猛地攥紧盒子,冰凉的外壳硌着掌心:“...谢谢。”便仓皇的下车。
顾楠跟着,唤了声:“林瑶...”这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她承受不起的疑惑。
这一刻,那个声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瑶僵直着身子,声音不自在的说着:“家里还有东西没收拾好,我要走了。”
刚想走就被叫住:“对了,我下周有个画廊要开业,缺个女主人。”
林瑶不敢说话,也没有回头看,只是听见对方含笑的声音在说:“负责接待宾客的那种。”他的声音混着引擎声远去:“记得参加啊。”
林瑶低着头,朝着小区里跑去,直到电梯升到18层,才反应过来他的玩笑话,等她恼羞成怒的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像极了小狗。
她仔细的端详着这个礼物,却发现盒子的底层藏着张便签:【你值得所有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