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最终平稳地驶入朱志鑫名下那栋僻静别墅的车库。引擎熄灭，世界重归寂静，只剩下车内依旧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酸腐气味，以及朱志鑫粗重又带着羞愤的呼吸声。
刘耀文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他没有立刻去扶朱志鑫，而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等待着。
朱志鑫胃里依旧翻腾，但更让他难受的是那种无所遁形的狼狈。他咬着牙，试图自己解开安全带，但手指因为醉意和脱力而有些发抖，按了几次都没按开那小小的卡扣。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精准地按下按钮，“咔哒”一声，安全带弹开。
朱志鑫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车里爬出来。脚一沾地，又是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车门才勉强站稳。
“能走吗？”刘耀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平静无波。
“废话！”朱志鑫色厉内荏地低吼，强撑着直起身，踉跄着朝别墅大门走去。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几乎要被那道沉静的目光灼穿。
进入灯火通明的客厅，朱志鑫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混乱的战争中逃回来的残兵败将，而身后的刘耀文，军装笔挺，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他心里的火气又“腾”地冒了上来。
他需要洗个澡，立刻，马上！洗掉这一身的酒气、污秽，还有那令人窒息的挫败感。
他脚步虚浮却目标明确地朝着二楼自己的主卧浴室走去。走到浴室门口，他猛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刘耀文果然如影随形，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那个不远不近、既能随时干预又不会过分侵犯他私人空间的距离。
酒精和残余的怒气在朱志鑫的血管里冲撞。他看着刘耀文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想起酒吧里的挑衅被无视，飙车被压制，甚至连吐成这样都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头……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扬起下巴，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醉意和一种豁出去的挑衅，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拔高：
“跟跟跟！你除了跟着我还会干什么？！”他伸手指着刘耀文，指尖微微发颤，“我现在要洗澡了！怎么？你也要跟进来吗？是不是连我上厕所、睡觉你都要在旁边盯着？！”
刘耀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迹象，仿佛只是在评估他当前的精神状态和潜在风险。
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朱志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口不择言地吼道：
“有本事你连我洗澡都跟着啊！看看你这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里，包不包括给少爷搓背！”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
朱志鑫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刘耀文，预期中的拒绝、尴尬，或者哪怕是一丝恼怒都没有出现。
刘耀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然后，在朱志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动了。
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直接迈步上前，越过了僵在原地的朱志鑫，率先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带着磨砂玻璃的浴室门。
“你……”朱志鑫瞳孔微缩，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刘耀文推开门的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检查场地安全。他侧身，对呆若木鸡的朱志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流畅而专业，没有丝毫迟疑或暧昧。
随即，他向后一步，宽阔的脊背轻轻靠在了门框旁的墙壁上，双臂重新抱回胸前，目光平静地落在浴室对面的墙壁上，俨然一副进入警戒状态的姿态。
他竟然……真的……
朱志鑫站在原地，进去不是，不进去更不是。热水器运作的轻微嗡鸣声从浴室里传来，氤氲的热气似乎已经提前弥漫出来，裹挟着沐浴露的清新香气，与他身上残留的酒臭和呕吐物的酸腐气味交织在一起，格外讽刺。而比这更清晰的，是门口那道沉默如山的身影所带来的、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他第一次在“作”的战场上，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处着力的慌乱，和一丝被彻底看穿、无力反抗的心悸。他所有的张牙舞爪，在对方绝对的专业和冷静面前，都变成了可笑的孩子气。
最终，朱志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走进了浴室。他反手，重重地关上了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想用这声音来宣示自己可怜的主权。
磨砂玻璃门并不完全隔音，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那平稳的、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将滚烫的脸埋进膝盖。热水哗哗地响起，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而门外，刘耀文依旧维持着抱臂倚靠的姿势，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淅淅沥沥，像是一场扰人心神的雨。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百分之百的任务完成率，似乎正在面临一些……计划外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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