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眸彻底冻结了。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在泥泞的地面、枯槁的槐树枝干、林风沾满血污的脸上。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感知，在林风此刻的世界里，都被那双非人的金色瞳孔所吞噬。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动弹不得，思维停滞，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沉闷的、濒死的回响。
“天道…代码…” 林风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认知上。他穿越了，带着GM终端，然后随手“修复”了一个新手村老乞丐的腿…结果引来了世界规则的警报，现在这个老乞丐用一双能射出实质金光的眼睛告诉他，他修改了“天道”的代码？！
荒谬！疯狂！这比他莫名其妙掉进游戏世界还要离奇一万倍！
老乞丐——或者说，这个顶着老乞丐皮囊的未知存在——似乎并不在意林风的石化状态。那双纯粹由光芒构成的金色眼眸，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冰冷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林风的血肉、骨骼，直抵他意识深处那片闪烁蓝光的区域。
“嘶…” 老乞丐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吸气声，那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嘶哑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林风脆弱的神经，“原来如此…一个…异数。一个…带着‘钥匙’的…异数。”
钥匙？什么钥匙？GM终端？！
林风猛地一个激灵，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强烈的求生欲和求知欲瞬间压倒了恐惧。他强迫自己从那金色的凝视中挣脱一丝神智，嘴唇哆嗦着，试图发出声音：“你…你到底是谁？什么天道？什么代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血腥味，在寂静的雨幕中显得格外微弱。
老乞丐那张布满深刻沟壑、此刻却被金色光芒映照得如同神像的脸庞上，那古怪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他没有直接回答林风的问题，反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这片天地，对着这冰冷的雨，发出沉重的叹息：
“天道…呵呵…好一个天道…” 那叹息声里，蕴含着一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疲惫、怨毒，以及一丝…林风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哀。“它不是规则…它是枷锁。是囚笼…是这座埋葬了所有反抗者的…神狱！”
神狱？！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再次在林风脑海中炸开！他猛地想起扫描结果里那三个刺眼的问号，那【极度致命（深红闪烁）】的威胁等级！难道…难道这个新手村里这些看起来麻木呆滞的村民…不！难道整个《仙途》世界里那些设定好的、遵循固定逻辑行事的NPC…
一个让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的猜想，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老乞丐那双冰冷的金眸似乎洞悉了林风的惊骇，光芒微微流转，带着一种残酷的嘲弄：“看出来了？小子…你以为他们是什么？是设定好的傀儡？是供你们这些‘玩家’消遣、驱使、甚至屠戮的…玩物？” 他缓缓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不…他们…我们…是神。是被这天道的枷锁…囚禁了万古纪元的神祇残魂！”
“神…祇？” 林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信息量太大，太具颠覆性，几乎要撑爆他的脑袋。
“神…呵…曾经是。” 老乞丐的语气带着一种刻骨的苍凉，“反抗者…失败者…异端…被放逐者…都被祂…被这所谓的‘天道’，囚禁于此。抹去神格，碾碎神躯，只留下残破的神魂，被扭曲、被重塑…被塞进这些凡俗的躯壳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扮演着祂设定好的、可悲的‘角色’！”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的尖利，那金色的眼眸光芒暴涨，周围的雨滴仿佛都畏惧般地绕开他周身一寸之地！
“祂将我们视为病毒！视为需要清除的冗余数据！这座世界…就是祂运行的监狱程序！而我们…” 他指向自己，指向那些黑洞洞的茅屋，指向这片死寂的村落，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沉重的、被禁锢的愤怒，“就是祂数据库里…被锁死的囚徒！”
林风彻底呆住了。游戏世界…是神祇的监狱？NPC…是被囚禁的、失去了力量的神魂？而自己那个GM终端…是“钥匙”？
这他妈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的展开？！
“那…那我的…我的那个东西…” 林风下意识地指向自己的脑袋，语无伦次，“是钥匙？能…能打开这监狱？”
老乞丐眼中的金光微微闪烁，似乎在审视，在评估。他沉默了几秒，那嘶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渴望与警惕的复杂情绪：“你的‘钥匙’…很特别。它似乎…并非此界之物。它绕过了天道的常规防御…直接修改了最底层的…‘源初之律’。” 他再次看向自己那条完好无损、甚至散发着微弱莹光的腿，眼神复杂，“就像…刚才那样。”
“源初之律？” 林风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构成此界万物的…最基础法则代码。” 老乞丐解释道，金色的瞳孔中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逝，“天道意志的根基。修改它…等同于直接攻击天道本身的核心逻辑！所以…才有那声‘神狱之啸’。” 他抬起头，望向依旧阴沉、雨幕笼罩的天空，眼神冰冷，“那是天道意志被强行撼动时…发出的最高级别警报。”
林风回想起刚才那撕裂灵魂般的警报声和空间震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原来自己无意中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攻击天道核心逻辑？这简直是找死！
“那…那为什么警报又停了？” 他心有余悸地问。
老乞丐的嘴角扯出一个更加古怪的弧度，似笑非笑：“因为…‘钥匙’的力量，暂时压制了它的反击。或者说…天道意志，在那一刻…‘宕机’了。” 他金色的眼眸转向林风，带着一丝探究，“你的‘钥匙’…权限似乎高得…超乎想象。虽然它本身…也残缺不全，如同风中残烛。”
GM_Level_3…离线模式…核心功能受限…林风瞬间想起了终端启动时的警告。这所谓的“钥匙”，似乎也并非完全体。
“所以…” 林风艰难地咽了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冒火，“你…您…需要这把‘钥匙’？帮您…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敢再有任何轻视。眼前这位，可是顶着三个问号、自称上古神祇的存在！
老乞丐眼中的金光骤然收缩了一下，如同被触动了最敏感的神经。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猛地压在林风身上！林风闷哼一声，感觉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泥水里！那威压并非刻意针对，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源自灵魂深处的警惕与不信任。
“出去？” 老乞丐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森寒，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谈何容易！神狱的枷锁，早已烙印在每一缕残魂的核心！你的‘钥匙’能撬动一丝缝隙…已是亘古未有的奇迹！但…代价呢？”
他猛地向前探身，那张被金光映照得如同厉鬼的脸庞瞬间逼近林风！冰冷的、非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腐朽与神圣交织的诡异感！
“天道意志已经苏醒！它被惊动了！小子！你以为它还会像刚才那样…仅仅发出一声警告就罢休吗？！” 老乞丐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它此刻…必定在疯狂地扫描！追踪！定位那丝‘异数’的源头！定位你这把…不该存在的‘钥匙’！”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乞丐的话，林风视野中，那片幽蓝的系统界面猛地剧烈闪烁起来！一行行猩红的警告如同瀑布般疯狂刷屏！
【警告！侦测到高维规则级扫描波动！来源：世界核心！】
【警告！侦测到最高级别逻辑追踪协议启动！目标：异常权限终端（Tester_Zero）！】
【警告！本地环境数据流异常加速！空间锚点稳定性下降！】
【核心防火墙压力激增！…1%…3%…7%…】
【建议：立即进入深度隐匿模式！断开所有非必要连接！】
刺目的红光和急促的、如同心脏骤停般的蜂鸣声瞬间充斥了林风的整个意识！他感觉脑袋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刚刚止住的鼻血再次汹涌而出！
“呃…啊！” 林风痛苦地捂住头，身体蜷缩，几乎要栽倒在冰冷的泥水里。那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扫描和追踪，如同无形的亿万根丝线，正试图穿透他意识外围那层薄薄的蓝光屏障，将他从里到外彻底解析！
老乞丐看着林风痛苦挣扎的样子，金色的眼眸中光芒剧烈波动，似乎在急速权衡着什么。那股恐怖的威压稍稍收敛，但眼中的冰冷和急迫却丝毫未减。
“它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 老乞丐的声音急促起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座新手村…这片泥泞之沼…是神狱最外围、监控最薄弱的区域！但刚才的动静太大了！你必须立刻离开！在它彻底锁定你之前！”
离开？去哪？林风被剧痛和恐惧淹没，脑子里一片混乱。这鬼地方人生地不熟，外面全是未知的危险，他能去哪？
“去…去哪里？” 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去…‘节点’！” 老乞丐的金眸死死盯着林风，语速飞快，“神狱并非铁板一块！漫长岁月里，总有些地方…因为各种原因，天道的枷锁出现了破损、扭曲…形成了相对薄弱的‘节点’！那里…或许能暂时避开它的直接窥探！甚至…可能找到关于你这把‘钥匙’…以及这神狱本身…更多的线索！”
“节点？在哪？” 林风强忍着剧痛追问。视野中的红色警告依旧在疯狂刷屏，防火墙压力已经跳到了【15%】！他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扫描和锁定力量正在不断加强，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老乞丐的金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挣扎，有犹豫，最终化为一种决绝。他猛地抬起那只刚刚被“修复”好的左手——那只手此刻皮肤光洁，肌肉饱满，与他枯瘦的右臂形成诡异的对比——食指指尖，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芒骤然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气息。
“看好了！” 老乞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林风混乱的意识深处，“这是…最近的一个‘节点’坐标！也是…唯一一个老朽还能勉强记起的…未被彻底磨灭的…‘路标’！”
话音未落，他那只闪耀着金芒的食指，猛地凌空点出！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方向，而是直接点向林风眉心！
嗡！
林风感觉眉心一凉，仿佛被一滴冰冷的露珠击中。紧接着，一股庞大、破碎、带着无尽苍凉气息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了他的脑海！那不是语言，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残缺不全、光怪陆离的画面，混杂着强烈的空间方位感！
他看到：一座被血色残阳笼罩的、巨大无比的石碑废墟，断裂的石柱如同巨兽的肋骨刺向昏暗的天空…石碑上，刻满了扭曲的、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废墟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能量波动…空间在那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水纹般的扭曲…
画面一闪而过，留下一个极其清晰的方位感——东方！远离这片泥泞之沼，深入那片被雨雾笼罩的、未知的山脉深处！
“东…血…碑…谷…” 一个破碎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回响，在林风意识深处震荡。
【信息流注入！…解析中…】
【检测到未知空间坐标数据！…关联地点：？？？（血碑谷？）…状态：空间节点（破损/不稳定）…】
【警告！信息流包含高位格精神烙印！存在污染风险！…防火墙启动净化…】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林风脑中响起，强行压制着那信息流带来的冲击和混乱感。
“记住它！去那里！” 老乞丐的声音变得极其虚弱，仿佛刚才那一指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眼中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张被金光映照的脸庞，皱纹重新变得深刻，疲惫和腐朽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了上来，覆盖了那短暂的神性光辉。
“快…走…”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重新蜷缩回槐树根部的泥水里，头颅低垂，须发重新变得脏污纠结，那条刚刚还完美无瑕的左腿，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灰败、干瘪，仿佛生机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芒，还在他浑浊的眼眸深处顽强地闪烁、明灭。
【目标状态更新：无名老丐】
【状态：？？？级（能级急剧衰退中…）】
【详细属性：？？？（神性污染加剧/核心神魂严重受损/天道枷锁反噬中…）】
【威胁等级：高度危险（黄色/快速闪烁）→ 低（绿色/持续下降）】
林风看着老乞丐瞬间的衰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震撼、一丝怜悯…还有强烈的危机感！
视野中，猩红的警告框依旧在疯狂闪烁，防火墙压力已经跳到了【22%】！那股被整个世界锁定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如同冰冷的刀锋已经抵住了后颈！
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风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混乱的思维瞬间清醒了一分！他深深看了一眼蜷缩在泥水中、气息奄奄的老乞丐，不再犹豫！
跑！必须跑！立刻！马上！
他强行压下脑海中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眩晕感，调动起全身的力气，猛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老乞丐给予的方位——东方，那片被重重雨雾和未知危险笼罩的山脉，发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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