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双年展的邀请函精致如艺术品，压印的水纹仿佛真的在纸上流动。清茉指尖轻抚过凸起的字体，目光却落在窗外。三个月来，风平浪静得令人不安。
“决定去了？”顾北野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抵她的发顶。
清茉靠进他怀里：“总觉得这是个饵。”
“那就一起去。”顾北野语气坚定，“这次不许再单独行动。”
威尼斯水巷纵横，初秋的雾霭笼罩着古老建筑。双年展中国馆内，清茉的《涅槃》系列被安排在核心展区，吸引了不少关注。
开幕式当晚，清茉一袭水墨渐变长裙，与顾北野并肩迎接各方来宾。她举止优雅，谈吐得体，无人能想象这个女子数月前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顾先生，清茉女士，久仰。”一位白发苍苍的策展人前来致意，胸牌显示他来自瑞士某基金会，“特别是《鹰与鸽》，令人惊叹的张力。”
清茉微笑致谢，却在对方转身时微微蹙眉——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与李宏远生前常用的古龙水如出一辙。
顾北野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他已察觉异常。
展会第三日，清茉受邀参加一个私人沙龙。地点在一处偏僻的威尼斯宫殿，据说属于某个历史悠久的欧洲家族。
宫殿内装饰华丽却压抑，厚重的绒帘隔绝了外界声响。来宾寥寥，且多是陌生面孔。清茉注意到所有服务生右手腕都系着一条极细的金链——与当年李家人如出一辙的标志。
“看来我们闯入蜘蛛网了。”清茉低声对顾北野说。
顾北野目光扫过全场：“十二个武装守卫，四个出口都被看守。请君入瓮的架势。”
便在此时，沙龙主人现身——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面纱遮脸，声音却意外地有力：“欢迎各位光临寒舍。特别是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
老妇人推动轮椅来到清茉面前，枯瘦的手指掀起面纱一角。清茉倒吸一口凉气——面纱下是李宏远第一任妻子，本该早已死去的林婉！
“很意外？”林婉微笑，眼中却无笑意，“死亡有时候是最好的伪装，不是吗？”
顾北野将清茉护在身后：“您费尽周折引我们来，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
林婉轻笑：“直接的人总是讨喜。好，那就直说：我要我儿子的下落。”
清茉与顾北野对视一眼。李明轩失踪后，他们也一直在寻找，但毫无线索。
“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清茉实话实说。
林婉的眼神骤然变冷：“那就可惜了。因为如果找不到他，你们恐怕离不开威尼斯。”
她击掌两下，四周守卫同时举枪。与此同时，墙壁上的显示屏亮起，显示实时画面——艺术中心内，一场儿童艺术 workshop 正在举行，数十名孩子在清茉的雕塑旁专注创作。
“多么纯真的画面。”林婉叹息，“若因成年人的恩怨被破坏，就太遗憾了。”
清茉脸色煞白：“你不敢！”
“我连自己的死亡都敢伪造，还有什么不敢？”林婉微笑，“给你们二十四小时。找到我儿子，或者为那些孩子祈祷。”
回到酒店，清茉立即联系老K。视频那头，老K面色凝重：“查到了。林婉确实没死，当年是假死脱身，一直在暗中掌控李家部分势力。她认为李明轩的失踪与我们有关。”
顾北野皱眉：“艺术中心现在什么情况？”
“已经秘密疏散，但对方的人还在监视，不能打草惊蛇。”老K调出监控画面，“有至少三组人马在周围，都是职业的。”
清茉突然道：“李明轩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瑞士，而他最在意的就是母亲的认可。如果我们是他，会去哪里？”
三人同时想到一个地方——日内瓦湖畔那间小屋，李宏远与林婉定情之处，也是那幅水彩画的创作地。
“我立刻派人去查！”老K道。
等待消息的夜晚格外漫长。清茉站在酒店阳台，望着威尼斯运河的波光，忽然道：“我理解他。”
顾北野从身后抱住她：“谁？”
“李明轩。”清茉轻声，“一生都在寻求父母的认可，却从未得到。最后甚至发现，连仇恨都是被设计好的。”
顾北野沉默片刻：“你同情他？”
“不。”清茉摇头，“只是明白了他的疯狂。有时候，最伤人的不是仇恨，而是漠然。”
便在这时，老K传来紧急消息：“小屋找到了！但情况复杂，你们最好亲自看。”
视频连接建立，日内瓦湖畔的小屋画面传来。小屋外观简朴，内部却令人震惊——整整一面墙贴满了清茉的照片，从童年到近期，有些甚至是偷拍视角。
“这...”清茉毛骨悚然。
老K的声音沉重：“还不止。地下有个密室，里面全是关于你的研究资料，还有...一份遗嘱。”
遗嘱内容令人心惊：李明轩将名下所有财产（包括李家海外资产）全部赠予清茉，唯一条件是“让她记住我”。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清茉轻声道，“这一切都在他计算中。”
便在此时，电脑弹出加密邮件提示，发件人显示是李明轩的常用邮箱。邮件只有简短一句：“母亲想要的我给不了，但我留了礼物给你们。检查小屋地板。——明轩”
老K立即搜查，在地板暗格中发现一个保险箱。输入清茉生日后，箱门开启——里面是李家在全球的隐藏资产清单，以及林婉策划多起非法交易的证据。
“足够定她罪了！”老K兴奋道。
清茉却注意到箱底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清茉亲启”。
信纸上是李明轩工整的字迹：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做了正确选择。不必为我悲伤，这是我自己的救赎。唯一遗憾是无法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母亲那边，我已安排妥当，不会再有威胁。珍重。——明轩”
信纸从清茉指间滑落，被顾北野接住。看完内容，他皱眉：“‘安排妥当’是什么意思？”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老K突然惊呼：“威尼斯那边！林婉的宫殿起火了！”
监控画面显示，古老的宫殿陷入火海，黑烟滚滚。消防车和警车包围现场，但火势太大，无人能靠近。
清茉突然想起什么：“快查艺术中心的监视画面！”
画面调出，只见原本守在艺术中心外的三组人马突然撤离，行动整齐划一，显然是接到了统一指令。
“他用自己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清茉轻声道，眼中情绪复杂。
次日，威尼斯媒体报道了宫殿火灾，称主人林婉不幸遇难。警方初步调查认为是电路老化导致，无人质疑。
双年展最后一天，清茉的作品获得特别奖。领奖时，她意外宣布将全部奖金捐赠给国际失踪儿童救助基金，并以“明轩”命名该项目。
台下，顾北野静静注视着她，眼中满是理解与支持。
展会结束当晚，两人乘贡多拉游览威尼斯水道。月色如水，洒在千年古建筑上，仿佛能洗净所有尘埃。
“真的相信他死了吗？”顾北野忽然问。
清茉望着水面波纹：“我相信他选择了让我们以为他死了。这就够了。”
便在这时，船夫忽然开口，声音莫名熟悉：“有些死亡是新的开始，不是吗？”
两人猛地转头，只见船夫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唯有那双眼睛似曾相识——是李明轩的易容！
“别紧张，只是最后的告别。”李明轩微笑，“感谢你以我的名义做慈善，虽然我不配。”
清茉镇定下来：“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母亲永远不会停止。”李明轩眼神黯淡，“只有让她‘死亡’，才能真正保护你们。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赎罪。”
顾北野警惕地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消失，真正地消失。”李明轩望向远方，“也许找个地方教孩子画画，像你一样。”
贡多拉靠岸，李明轩递给他们一个小木盒：“新婚礼物，没有追踪器，我保证。”
说完，他撑船离去，身影渐渐融入威尼斯夜色。
回到酒店，清茉打开木盒，里面是那幅日内瓦湖落日水彩的原作，以及一对精致的婚戒，内刻“涅槃重生”四字。
盒底还有一张字条：“鹰终于学会了不囚禁鸽子，而是守护她飞翔的自由。——明轩”
清茉拿起婚戒，发现戒圈可打开，里面藏着一个微型芯片。老K远程检测后震惊道：“是李家所有非法资产的解密密钥！价值数百亿美元！”
顾北野皱眉：“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清茉却懂了：“不是把戏，是真正的涅槃。他选择了将这一切终结，而不是传承。”
数月后，顾氏集团宣布成立全球艺术教育基金会，首笔注资达百亿美元。发布会上，清茉站在镜头前，从容自信：
“艺术不是奢侈品，而是每个孩子应有的权利。这个基金会将帮助全球有天赋的贫困儿童，让他们拥有追求梦想的机会。”
台下，顾北野静静注视着她，眼中满是骄傲。
发布会结束後，两人携手离开。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真实。
“终于结束了。”顾北野轻声道。
清茉微笑，握紧他的手：“不，是刚刚开始。”
远处，一个戴渔夫帽的身影默默注视着他们，随后转身融入人群。在他抬手扶帽的瞬间，手腕上系着的金链换成了普通红绳。
余烬终会熄灭，而新生已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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