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夜风带着塞纳河的水汽和未散的香槟余韵,拂过美术馆外寂静的街道。丁舟杰站在路灯投下的昏黄光晕里,深灰色的西装敞开着,领带也被他无意识地扯松了些。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深蓝色丝绒封面的拍卖图录,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嵌进厚实的纸张里,正停留在《青·梅》那一页。
“欠你的告白,我用七年利息还。”
那行娟秀中带着飞扬的小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沉寂了七年的心湖里轰然炸开,余波震荡,至今未平。美术馆的灯光在他身后渐次熄灭,宣告着盛宴的终结,也像为他与那个光芒中心的世界划下暂时的休止符。他该进去找她吗?还是…这仅仅是属于策展人虞书欣的一个艺术化的注脚,一个普世情感的隐喻,与他丁舟杰无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那熟悉的字迹,那“告白”二字,那“七年利息”… 除了他,还能指向谁?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带着一种迟来的、近乎疼痛的狂喜和巨大的不真实感。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入肺腑,稍微拉回了一点理智。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拨号,而是点开了信息界面。收件人:Esther Yu。内容栏里,光标安静地闪烁着,像一个无声的拷问。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最简单的一句:
“图录背面的字,我看到了。能…见一面吗?老地方等你。”
发送。
他收起手机,没有等待回复,转身融入了巴黎深夜的街巷。他知道一个地方。七年前,虞书欣刚到巴黎不久,曾在一次深夜视频通话里,对着镜头外啃着泡面的他,兴奋地展示过窗外一家通宵营业的小咖啡馆。她说那里的热可可像“融化了的云”,老板养的猫叫“莫奈”,总爱蜷在窗边打盹。她当时随口说:“以后你来巴黎,带你来喝!” 他当时只是沉默地点头,心里却把那家咖啡馆的名字和模糊的街景刻了下来——“Le Temps Retrouvé”(追忆似水年华)。
他凭着记忆和手机地图,穿过几条安静的石板路。咖啡馆的暖黄灯光果然还亮着,像黑夜海洋里一座温暖的岛屿。他推门进去,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烤面包的甜味。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果然窝在临街的窗边软垫上,睡得正酣。他选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对着那只叫“莫奈”的猫。位置很安静,能清晰地看到窗外偶尔走过的行人。
侍者送来一杯清水。丁舟杰没有点单,只是将厚重的拍卖图录放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丝绒封面。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他盯着窗外昏黄的街灯和偶尔驶过的车灯,听着咖啡馆里舒缓的爵士乐,心跳却像失控的鼓点。
不知过了多久,风铃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