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呀,好同桌”——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啪”地落在林时摊开的练习册上,边缘沾着点橡皮屑,稚嫩的字迹被笔尖戳得微微发皱,像藏不住的雀跃在纸上跳。
林时指尖捏着纸条转了半圈,嘴角勾着笑抬眼,视线越过前排同学的后脑勺落在斜前方,声音压得低低的:“余淅,你无不无聊?”他用笔杆敲了敲她的椅背,“当着面传纸条,跟我说话还得打暗号?”
余淅猛地回过头,高马尾随着动作甩成道利落的弧线,扫过肩头时带起一阵风,白了他一眼的瞬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咋?字认识不?”她伸手抢过纸条往桌洞里塞,指尖在他手背上飞快地戳了一下,“上周赌输了签的‘生死状’还在我这儿呢,让你接就得接。”
林时被戳得指尖发麻,低头笑出声,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锋利的字迹划破纸面:“今晚一起走?小同桌。”写完把纸条卷成小筒,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精准地扔进她敞开的桌洞。
余淅展开纸条时,铅笔尖在“小同桌”三个字上划了道波浪线,抬眼时正撞见林时望过来的目光,她飞快地低下头,在纸条背面画了个龇牙的小恶魔,推回去时故意撞了撞他的胳膊肘:“不顺路,婉拒了。”
林时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小恶魔,指腹摩挲着纸面,心里直犯嘀咕——后桌转笔的“嗒嗒”声混着窗外的蝉鸣,吵得他有点烦:这丫头,忘了两家阳台只隔了块铁丝网?昨天还赖在他家吃了三块西瓜。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把声音扬高半分:“你手机落我家充电了。”见她猛地抬头,又慢悠悠补充,“你妈傍晚打电话来,让我顺便送你回去。”
余淅捏着橡皮的手顿了顿,脸颊忽然泛起层薄红,她抓起桌上的笔盖朝他扔过去,没中,砸在墙面上“嗒”地弹回来,高马尾随着动作又甩了一下:“下次这种注定的事……”她咬着后槽牙,声音里裹着点没处撒的气,“别问第二遍!”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最后一声,暮色已经漫进楼道。到了林时家门口,余淅换好鞋正要拎书包,手腕忽然被轻轻拽住——是林时拉住了她校服外套的衣角,布料被扯得发皱。他站在玄关暖黄的灯光里,睫毛被染成浅棕色,那双总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亮得惊人,像盛着揉碎的星光,客厅里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怎么?”余淅转过身,书包带滑到胳膊肘,她歪着头看他,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耳边的碎发,“舍不得我?”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戏谑,“还是……喜欢我啊?”
林时喉结动了动,松开她衣角的手在身侧攥成拳,指节泛白:“才没有。”
“可是我喜欢你诶。”余淅忽然踮起脚,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心尖。她的手先一步环上他的脖子,带着洗发水清香的发梢扫过他的下巴,下一瞬,柔软的唇瓣在他唇角轻轻一碰,像颗刚剥开的水果糖,甜得人舌尖发麻。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挂钟还后颈忽然被阳光晒得发烫,林时猛地睁开眼。
讲台上的粉笔灰簌簌往下掉,前排同学转笔的“嗒嗒”声敲得耳膜发疼,他手心里全是汗,练习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正好晕在“解”字的最后一笔上。
余淅的座位空着——她今天请假了。
桌洞里露出半张折成方块的纸条,是上周她赌输了签的“生死状”,字迹被他当时气不过的笔尖戳得破了个小洞。林时指尖摸过那个破洞,忽然听见后桌在说:“刚看你睡得可沉了,还笑呢,梦着啥好事了?”
他猛地抬头,窗外的蝉鸣炸成一片,阳光把走廊的影子拉得老长,却没有哪个高马尾会忽然转过来,用带着点气的声音说“别问第二遍”。
练习册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是余淅发来的消息:“帮我划下今天的重点,谢啦同桌~”
林时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发送”键上悬了半天,最终只回了个“嗯”。然后他把脸埋进臂弯,后知后觉地发现,梦里那个带着洗发水清香的吻,好像还残留在唇角,和现实里粉笔灰的味道混在一起,有点涩,又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