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我又上热搜了

虞书欣将手机重重摔在化妆台的软垫上，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条恶意满满的微博热搜：#虞书欣消费逝者炒作新电影#。评论区一片乌烟瘴气，有人指责她利用已故好友林远的名气宣传新片，有人翻出三年前她在林远葬礼上哭泣的照片冷嘲热讽。

"别看了。"经纪人Amy夺过手机，"剧组已经发声明澄清了，导演也转发了。"

虞书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化妆师刚为她化好一场哭戏的妆容，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此刻倒是不用演了。"谁会做这种事？把林远扯进来..."

"可能是竞争对手，也可能是无聊的黑粉。"Amy叹了口气，"你最近风头太盛，又是转型又是文艺片的..."

化妆师识趣地退出临时搭建的化妆间，留下她们两人。虞书欣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小小银质种子吊坠——这是临离开小院前张凌赫送给她的，里面据说装着一颗能带来好运的特殊种子。

"要不要...推迟几天拍摄？"Amy小心翼翼地问，"你状态不太好。"

虞书欣摇摇头，强迫自己挺直腰背："不，继续拍。林远最讨厌我因为私事影响工作。"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声音还是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至少别自己开车回酒店了。外面有记者蹲守。"

"好。"虞书欣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该我上场了。"

片场的气氛明显不同往日，工作人员交谈时都压低声音，投向她的目光充满同情或好奇。虞书欣熟视无睹，专注地与导演讨论接下来的场景。这是场重头戏——女主角得知祖父病情恶化，在雨中崩溃痛哭。

"Action!"

冰冷的"雨水"从头顶浇下，虞书欣跪在泥泞中，双手紧握着一把祖父常用的旧剪刀。所有的委屈、愤怒和悲伤如决堤洪水般涌出，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过气。那不是表演，而是她压抑了三年的真实情感。

"Cut！完美！"导演喊停后，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她的爆发力震撼。虞书欣却瘫软在地，浑身发抖，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工作人员赶忙拿来毛巾和热茶，Amy搀扶她回到休息区。虞书欣像具行尸走肉，任人摆布，直到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塞进她手中。

"喝点这个。"

那声音——

虞书欣猛地抬头，张凌赫就站在面前，头发微湿，肩上还背着行李包，像是匆匆赶来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在纷乱的片场中如同一座安静的岛屿。

"你...怎么来了？"

张凌赫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瓶："老姜红糖水，驱寒。"然后转向Amy，"能给她找个安静地方休息吗？"

Amy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你是？"

"张凌赫。"他简短地自我介绍，"虞书欣的朋友。"

虞书欣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Amy，这是...我住的那个小院的主人。"

十分钟后，虞书欣裹着毯子坐在剧组安排的临时休息室里，手里捧着张凌赫带来的姜糖水。辛辣甜香的热流滑过喉咙，让她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你怎么知道..."她开口问道。

"看到新闻了。"张凌赫坐在对面，眉头紧锁，"那些言论很不负责任。"

虞书欣苦笑："娱乐圈就是这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张凌赫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文件夹："我整理了一些资料，可能对你有用。"

屏幕上显示着各种学术文章和新闻报道，都是关于"创伤后艺术表达"和"公众人物心理健康"的内容。最下面还有一个文档，标题是《声明草稿》。

"这是..."

"专业角度为你辩护的声明。"张凌赫解释道，"引用了几项权威研究，说明艺术创作是处理创伤的健康方式之一，并非消费逝者。如果你觉得合适，可以交给团队参考。"

虞书欣怔怔地看着屏幕，那些严谨的学术用语和条理分明的论点，与网络上情绪化的攻击形成鲜明对比。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比姜糖水更有效地驱散了她内心的寒意。

"谢谢..."她声音哽咽，"没想到你会..."

张凌赫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举手之劳。"

"可是你怎么突然...我是说，你不是要准备出国吗？"虞书欣想起上次在小院看到的国际项目邀请函。

"推迟了。"张凌赫简短地回答，"项目启动时间延后。"

虞书欣想问更多，但疲惫感突然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你需要休息。"张凌赫站起身，"我在附近酒店订了房间，送你回去？"

Amy推门而入："欣姐，导演说今天可以收工了...哦，你还在。"她警惕地看了张凌赫一眼，"车准备好了，我们回酒店吧。"

虞书欣看看Amy，又看看张凌赫，突然做了决定："Amy，今晚我想自己静静。你去退了我的房间吧，我...我跟张凌赫走。"

Amy瞪大眼睛："你确定？万一被拍到..."

"拍到就说是我表哥。"虞书欣疲惫地摆摆手，"求你了，就一晚。"

最终Amy妥协了，但要求虞书欣明天一早必须回片场。张凌赫叫了辆车，带虞书欣来到一家远离市中心的小旅馆，朴素但干净。

"不是五星级，但很安静。"他递给她房卡，"我住隔壁。"

房间确实简单，但虞书欣此刻只想要一个没有记者、没有同事、没有围观者的空间。她瘫倒在床上，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敲门声响起，张凌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饿了吗？我叫了外卖。"

虞书欣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没正经吃东西。她打开门，看到张凌赫手里提着两盒热气腾腾的饺子。

"街角那家店唯一剩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希望你不挑食。"

饺子皮厚馅少，调味也普通，但虞书欣吃得津津有味。张凌赫安静地陪在一旁，偶尔递张纸巾或添点醋。这种无言的陪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吃饱后，虞书欣突然问道。

张凌赫收拾餐盒的动作顿了一下："朋友之间，很正常。"

"但在娱乐圈，'朋友'这个词很廉价。"虞书欣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大部分人都只想蹭热度或者捞好处。"

张凌赫思考了一会儿："也许因为我不属于那个世界。"

虞书欣转头看他："那你属于哪个世界？"

"土地、植物、季节更替..."张凌赫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简单的东西。"

"听起来真美好。"虞书欣轻声说，"有时候我真想永远躲在小院里，不用面对这些..."

她的话让张凌赫眼神一暗："但那不是你的生活，对吗？"

虞书欣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我不知道。拍完这部电影后，我推掉了三部商业片。Amy差点气疯了。"

张凌赫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它们都是以前那种甜宠剧。"虞书欣转身面对他，"我突然不想...不想再演那些了。可能是因为在小院的日子让我意识到，生活可以有更多可能性。"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张凌赫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站起身："很晚了，你该休息了。明天还要拍戏。"

虞书欣点点头，送他到门口。就在张凌赫要离开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谢谢你今天来救我。"

张凌赫低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覆盖上去："不客气。"

这个简单的接触让两人都愣住了。虞书欣先收回手，脸颊微热："晚安。"

"晚安。"张凌赫快步离开，背影略显僵硬。

关上门，虞书欣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张凌赫的出现让她既惊喜又困惑。他为什么特意赶来？为什么准备那些资料？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隔壁房间的张凌赫。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回想今天看到热搜时的冲动决定——扔下手头的工作，订最近一班车，路上还在整理那些辩护资料。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唯一确定的是，看到虞书欣在"雨水"中崩溃的那一幕，他的心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一刻，他只想带她远离那些伤害。

第二天一早，张凌赫敲响虞书欣的房门，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床上留着一张便条：

「剧组紧急通知，先回去了。谢谢你的所有。PS姜糖水我带走了。——欣」

字迹匆忙，但结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张凌赫小心地折好便条，放进钱包夹层。

回到小院后，张凌赫发现自己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明明虞书欣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但这次短暂的重逢又让院子显得空荡起来。小雨滴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情绪，整天跟在他脚边转悠。

一周后的深夜，张凌赫正在书房工作，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虞书欣"三个字，他立刻接起来。

"张凌赫..."虞书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我...我能回来住几天吗？就几天..."

"发生什么事了？"张凌赫立刻坐直身体。

"电影快杀青了，导演给我放了三天假。"她顿了顿，"而且...我又上热搜了。"

张凌赫迅速打开电脑搜索虞书欣的名字。最新热搜是#虞书欣片场崩溃视频#，有人偷拍了她那天痛哭的场景，配文"装深情翻车，演技差到导演喊停"。

"那些混蛋！"虞书欣哽咽道，"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场戏一条过的..."

"明天最早的车回来。"张凌赫果断地说，"我去村口接你。"

挂断电话后，张凌赫坐在黑暗中，胸口燃烧着罕见的怒火。他理解网络暴力的可怕，但亲眼看到它一次次伤害自己在乎的人，却无能为力...

等等，在乎的人？

张凌赫愣住了。什么时候开始，虞书欣已经从一个临时房客变成了他在乎的人？这种感情什么时候悄悄生根发芽，等他发现时已经枝繁叶茂？

第二天中午，张凌赫在村口接到了虞书欣。她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但遮不住憔悴的面容。看到他的瞬间，她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欢迎回来。"张凌赫接过她的行李。

虞书欣勉强笑了笑："希望没打扰你的工作。"

"不会。"

回小院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偶尔手臂相碰，却都默契地保持沉默。直到进入小院，虞书欣才长舒一口气，摘下伪装，露出真实的疲惫。

小雨滴兴奋地扑上来，虞书欣弯腰抱起它，把脸埋在柔软的毛发里："好想你啊小家伙..."

张凌赫默默去厨房准备午餐。当他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时，发现虞书欣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小狗。他轻手轻脚地放下餐盘，拿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虞书欣的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张凌赫站在一旁，突然有种冲动想抚摸她的脸颊，拂去那些看不见的伤痛。但他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到书房。

傍晚时分，虞书欣醒了，发现身上盖着毯子，桌上放着保温的饭菜。她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去找张凌赫。书房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看到他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嘿。"她轻声打招呼。

张凌赫转过头："睡得好吗？"

"嗯，好久没这么踏实了。"虞书欣走进来，好奇地看着他的电脑，"在工作？"

"修改书稿。"张凌赫示意她坐下，"出版社催了几次了。"

虞书欣在他对面坐下，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封打开的信——国际农业组织的信头。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是...那个项目的事？"

张凌赫点点头："新的出发日期确定了。下个月五号。"

下个月五号...虞书欣快速计算着，那时她的电影应该已经杀青，但后期宣传还没开始。她本想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理智阻止了她。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资格提出这种要求？

"那很好啊。"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高兴，"机会难得。"

张凌赫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呢？电影拍完后有什么计划？"

"可能休息一阵子。"虞书欣避开他的目光，"接了几个广告，但不想马上拍新戏。"

两人陷入沉默，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心思。最终虞书欣站起身："我...我去给小雨滴洗个澡。"

她匆忙离开，没看到张凌赫伸到一半又收回的手。

当晚，虞书欣辗转难眠。凌晨时分，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院子里的梨树下。夜风微凉，星空璀璨，就像那晚她和张凌赫分享心事的夜晚。

"睡不着？"

张凌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书欣吓了一跳。他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两杯热牛奶。

"给你。"他递过一杯，"助眠。"

虞书欣接过杯子，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仰望星空。

"其实..."虞书欣打破沉默，"我有点害怕电影上映后的反响。"

张凌赫侧头看她："为什么？导演很满意不是吗？"

"但这和我以前的形象太不一样了。"虞书欣咬着嘴唇，"观众会接受吗？投资方会满意吗？如果失败..."

"你享受拍摄过程吗？"张凌赫突然问。

虞书欣想了想："虽然很累，但...是的，很享受。感觉像是在做真正有意义的事。"

"那就够了。"张凌赫的声音坚定，"结果无法控制，但过程属于你自己。"

虞书欣转头看他，月光下张凌赫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神坚定。她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给予她的不仅是栖身之所，更是一种面对生活的勇气。

"张凌赫，"她轻声问，"如果...如果我以后想回小院住一阵子，还会欢迎我吗？"

张凌赫的目光与她相遇，深邃而温柔："随时欢迎。"

这个承诺让虞书欣眼眶发热。她想说更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直到杯中牛奶见底，星辰渐暗。

三天假期转瞬即逝。临行前，虞书欣在厨房帮张凌赫准备晚餐，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共舞。

"明天不用送我。"她一边切菜一边说，"剧组派车来接。"

张凌赫点点头，专注于锅中的菜肴。

"对了，"虞书欣故作轻松地问，"你走之前...我们还能见面吗？"

张凌赫的手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我一定会抽出时间。"虞书欣坚定地说。

晚餐后，两人在院子里散步，小雨滴跟在后面。虞书欣突然停下脚步："张凌赫，我..."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是Amy，说明天来接她的时间有变。挂断电话后，那个瞬间的勇气已经消散，虞书欣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第二天离别时，两人都有些拘谨。虞书欣上车前，张凌赫突然递给她一个小布袋。

"这是什么？"她打开一看，是几颗种子。

"勿忘我。"张凌赫解释道，"容易养活，开花很漂亮。"

虞书欣小心地收好："我会好好种的。等它们开花...也许你就能看到了。"

车子启动，小院和张凌赫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渐渐变小。虞书欣握紧那个小布袋，心中五味杂陈。她没告诉张凌赫的是，电影杀青后，她推掉了所有工作安排，计划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而此刻在小院里，张凌赫看着远去的车影，同样藏着一个秘密——他推迟国际项目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启动时间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