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长街像条蜿蜒的墨河。黑暗特利迦踏着自己的影子行走,靴底与路面摩擦的声响是这片寂静里唯一的脉搏。
他忽然停下,仰头望向那片被城市光污染稀释的星空——那些微弱的光点跨越数万光年抵达此处时,是否也像他一样,早已忘了自己最初为何发光?
“意义……”这个词在他舌尖滚过,带着金属般的涩味。
记忆的断层里填满了怪兽的名字:加库玛、哥尔赞、美尔巴……每个音节都像墓志铭,记录着某种他参与过却遗忘的杀戮。
而梅比乌斯实验室里那管黑红色血液,此刻想来更像场荒诞的交易——用本源之力换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白发幻影。
风突然转向。
“出来吧。”他的声音不大,却让路灯的光晕都凝固了一瞬。
巷口的阴影如沥青般蠕动,渐渐塑成披着灰色牧袍的人形。那人的脸像中世纪教堂彩窗上剥落的圣徒画像——灰黑色头发垂落至肩,眼皮耷拉着只留一线缝隙,嘴角却挂着与悲悯姿态完全相悖的诡笑。
“真是敏锐啊,真中剑悟。”
陌生的名字像钥匙,猝不及防捅进记忆的锁孔。黑暗特利迦终于转过身,漆黑眼眸在夜色中泛起暗紫色的微光:“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基里艾洛德人的声音从牙缝挤出,“在你的巨人姿态降临前,我们才是这颗星球的引导者!人类本该跪拜在基里艾洛德的神谕之下——”
“崩坏兽撕裂城市时,你们在哪儿?”黑暗特利迦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龙卷风吞噬生命时,你们的神谕在哪儿?”
牧袍无风自动。基里艾洛德人缓缓抬起手臂,食指如审判之矛般指向他:“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点!从前用虚伪笑容掩盖傲慢,现在连伪装都撕掉,只剩令人作呕的冷漠。”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布料在扭曲的骨节中碎裂,“特利迦奥特曼,你根本不是什么守护神——”
“是或不是,”黑暗火花棱镜从虚空中凝现在黑暗特利迦掌心,金属外壳倒映出对方狰狞变形的面孔,“都轮不到你们评判。”
扳机扣下的刹那,黑红色能量如火山喷发。街道两侧的玻璃幕墙在震荡波中化作晶尘,五十米高的巨人伫立于废墟之上,乳白色眼灯俯瞰着已膨胀至同等体型的敌人。
那生物有着昆虫般的复合眼睛与地狱使者的扭曲身躯,胸口燃烧着青蓝色的狱炎。
“让我看看,”黑暗特利迦摆出起手式,能量在臂刃上汇聚成锯齿状的光弧,“你们这些‘引导者’配不配活在我的记忆里。”
基里艾洛德人的重拳砸在黑暗特利迦胸甲上,爆开的火花像节庆的烟花般绚丽——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黑暗特利迦低头看了看被击中的位置,甲壳上连划痕都没留下。他抬起右臂,五指收拢成拳,动作慢得像在演示教学视频。但当这一拳击中对方腹部时,基里艾洛德人听到了自己外骨骼碎裂的声响,那声音就像一整座冰川在哀嚎。
“呃啊——!”怪物弓起身子倒飞出去,撞穿三栋写字楼才勉强刹住。
废墟中腾起的烟尘尚未散尽,黑暗特利迦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把你知道的,”巨人乳白色的眼灯在尘雾中亮起,“全部吐出来。”
基里艾洛德人仓促抬手,掌心喷涌出的蓝色炎弹在夜空中织成死亡的火网。黑暗特利迦甚至没有闪避,他只是像驱赶蚊虫般挥了挥手——那些足以熔穿坦克装甲的能量弹便被拍向天际,在云层中炸开无声的礼花。
接下来的战斗堪称残忍的教学示范。基里艾洛德人每一次试图拉开距离,黑暗特利迦都能用更快的速度截断退路。
当怪物终于蓄力准备释放必杀的狱炎弹时,银黑色的巨人已经骑坐在他胸口,铁拳如打桩机般落下。
第一拳砸碎了面甲,第二拳敲断了犄角,第三拳让基里艾洛德人看见了童年的走马灯——如果这种生物有童年的话。
“停…停下…”怪物的声音从破损的发声器官里挤出来,“你不是他…你不是真中剑悟…”
黑暗特利迦的拳头悬在距他眉心三公分处。能量在拳锋汇聚成暗红色的漩涡,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
“说清楚。”
“哈…哈哈…”基里艾洛德人碎裂的胸腔里发出漏风般的笑声,“你不完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真没想到啊,那个总是挂着恶心笑容的救世主,居然会堕落成这副模样…”
黑暗开始从巨人的指缝间渗出,像有生命的藤蔓缠上基里艾洛德人的脖颈。
“他在哪?”
“谁知道呢?”怪物咧开破碎的嘴,“说不定早就死了,像条野狗一样死在某个角落里——啊啊啊!”
黑暗利刺扎穿了它的声带。但基里艾洛德人还在用最后的精神波动传递信息,那波动里浸满了恶毒的狂喜:
『你在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拼图…真中剑悟和你根本就是——』
红光吞没了后续的话语。黑暗特利迦的终结拳贯穿了怪物的核心,基里艾洛德人在爆炸中化作漫天光屑,只有那癫狂的笑声还在夜风中回荡,像甩不掉的诅咒。
巨人单膝跪在燃烧的废墟中央,胸口的计时器平稳地闪烁着蓝光。他摊开手掌,看着那些光屑在掌心消散,突然握紧了拳头。
远处传来防空警报和人群的喧哗,探照灯的光柱开始扫过战场。黑暗特利迦起身跃向夜空,在消失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满地狼藉。
那些笑声的余韵还黏在听觉神经上,混合着“真中剑悟”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追查的或许不是记忆,而是某个被精心掩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