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攥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直播间的弹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她“晕倒”的瞬间。最后一个粉丝转身时，背包带勾住了她的病历本，纸张散落间，她看见自己的诊断书上赫然写着“器质性精神障碍（瘴气中毒后遗症）”，主治医师签名栏里“傅魁”两个字力透纸背。
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发梢还沾着今早翻找直播设备时蹭到的墙灰。手机忽然震动，弹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瘴气会让人看见内心最渴望的幻象，比如……被英雄拯救的剧情。”尾缀是串乱码，却让她想起傅魁教她用树皮记账时，总在数字末尾画的小蕨草符号。
她踉跄着扶住墙，指尖触到某处剥落的墙皮，露出底下用炭笔勾勒的简易图腾——是魁部落用来标记“安全营地”的符号。记忆突然割裂成两半：一边是粉丝们说的“晕倒在直播间”，一边是被剑齿虎追得跌进傅魁怀里时，他发间混着松脂的汗味。
电梯叮咚声响中，陈曦抱着病历本站在门口，腕间的金属手表反光刺得林微微眯起眼。“该做电击治疗了。”陈曦低头翻病历，刘海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这次疗程后，你就不会再梦见那些原始人了。”
林微微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窗台冰凉的金属护栏上。楼下的樱花树正落最后一拨花，她忽然想起部落里的红槿花雨，傅魁曾用花瓣给她编过一顶王冠，说戴上这个就是“全丛林最威风的巫医”。而此刻，陈曦手中的电击治疗同意书，签字栏旁边印着“家属或监护人”的红色批注。
“其实你们……”她突然抓住陈曦的手腕，触到对方袖口下凸起的旧疤——那是某次猎野猪时，她用碎骨刀帮陈曦剜出箭头的位置。陈曦猛地抽回手，病历本哗啦啦散落，露出夹在其中的泛黄照片：十四岁的傅魁和陈曦站在考古队里，身后是半埋在土里的图腾柱，柱身上的符文与陈曦后颈的纹身分毫不差。
电梯门再次打开，傅魁的白大褂带着消毒水的气味涌过来。他弯腰捡起照片时，林微微看见他无名指根有圈淡淡的肤色差异——那是在部落时用藤条编的“婚戒”留下的晒痕。“该治疗了。”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那里用铅笔写着行小字：“1999年7月，魁部落遗址初勘”。
樱花落在林微微发间，她忽然笑起来，任由陈曦将她推向治疗室。走廊监控镜头的红光闪烁，她想起直播时的补光灯，想起傅魁为了让信号稳定，曾举着卫星电话爬上最高的望天树，被毒蚁咬得浑身红肿却笑着比耶。而现在，那些画面都成了病历里的“幻觉指数波动曲线”。
治疗室的门缓缓闭合，林微微最后看见傅魁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个东西塞进她掌心——是半片棕榈叶，叶脉间还夹着粒褐色的小颗粒。门彻底关上的瞬间，她突然明白那是什么：魁部落的“清醒豆”，嚼碎后能对抗所有致幻植物。
齿间传来酸涩的味道，她听见自己在电击声中轻笑。原来最逼真的幻觉，从来不是原始丛林，而是这些人明明怀揣着相同的记忆，却要亲手把她的人生，改写成病历本上的几行冷硬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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