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儿啊？”
躺在床上的绿衫女子缓缓睁眼。
“姑娘醒了”
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
女子缓缓坐起身，看向来人——一个蓄着胡须的男子，身上散发着药味。
“你是何人？我怎会在这？”
女子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声音虚弱。
“在下姓辛，名百草。他们都唤我药王。是在湖边遇到姑娘的，那时，姑娘浑身都是伤。医者仁心，所以在下将姑娘带回了药王谷。”男子以为说出自己的名号后，这位姑娘会很惊喜，但却并非如此。
相反，这位姑娘一脸茫然，很实诚地说：“没听过。但是谢谢你，救我”
辛百草虽然有点尴尬，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莫如是，来自清静宗”女子语气平静。
“清静宗？倒是没听过这个门派”
“已经没了”提到自己的宗门时，莫如是语气低落，“只剩我一人了”
辛百草心里一咯噔，这是被灭门了呀，难怪受了这么重的伤。
“抱歉啊”
“为何要道歉？杀他们的不是你。你救了我，该是我谢谢你。”莫如是认真地再次道谢，“多谢药王”
以辛百草多年的阅历来看，这位姑娘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单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未被世俗浸染，纯澈无比。
只是，看起来不通人情世故。
莫如是在药王谷养伤，一待就是半年。
这半年里，她知晓了自己来到了另一方天地，她回不去了，也无法为师门报仇。
起初，她很沮丧，难过。但在辛百草的开导下，她振作起来，并给自己找了新目标——成为天下第一！
其实辛百草的本意并不是让她去争这天下第一，他只是想让这姑娘有活下去的动力。他见她酷爱武学，于是便提议她可以拜师学艺，然后闯荡江湖，与各路高手切磋武艺，或许能登上冠绝榜呢。谁知，这丫头竟然给自己定了一个天下第一的目标。
而且，她要离开药王谷，想要不拜师学艺。
辛百草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拜师学艺”，这他是破天荒第一次听见。
小丫头振振有词：“我已经有师父了。虽然师父已逝，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个爹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个爹了。”
“我竟然无言以对”
辛百草很无奈。
与这姑娘相处的这半年，他算是发现了，这丫头悟性很高，思想清奇，而且什么都学，什么都吸收，不管好坏，别说 ，还学挺快。
说真的，他挺担心这丫头出去遇到坏人，被带歪。
他觉得自己像个老父亲，操不完的心。
先前温壶酒来找他比试毒术，只在药王谷待了一个月，这丫头便学会了喝酒、下毒。
而且，酒瘾还挺大，就是个小酒鬼。
气得辛百草拿着扫帚将温壶酒赶走了。
走了温壶酒，又来了白鹤淮，他的小师叔。
两个姑娘，一见如故。白鹤淮才待了三日，莫如是便染上了贪财的“恶习”。若不是她是他小师叔，他也想拿着扫帚赶她走了。
这次莫如是即将离开药王谷，辛百草连夜给她准备好行李：各种药丸、四季衣物、干粮……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他觉得用在他身上也是很合适。
“药王大叔，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若您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丫头，你要好好的，若是有条件，多给我写写信，让我知道你的近况。”
“嗯！我会的！”辛百草是她第一眼见到的人，对她很好，就像师父一样，有他在，好像在这异域，也不是那么孤单不安。
她一定会回来看他的。
莫如是初入江湖，就遇到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钱花完了。辛百草给她准备了许多，唯独忘了准备足够多的银钱。这也就导致她走到第二个小镇上时，便没了钱。
囊中羞涩，真的是件很糟糕的事。为了能继续走下去，于是，她询问了街边小贩，如何能在一日之内挣到足够多的盘缠。小贩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太好，他要是知道什么挣大钱的法子，能在路边摆摊？
莫如是从小贩嘴里问不到答案，正在她苦恼地走在街头上，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吸引了：“下注，下注！”“我押十两！”“我押二十两”……
她一听见银子，眼睛一亮，寻声找去，原来是一家店。进去之后，她才得知这是赌坊，是来钱最快的地方。这么好的地方，小贩竟然不告诉她，看来小贩也跟她一样，是初入江湖呀。
赌坊内，几乎都是男子，除了她以外，只有一个貌美少女。那些赌徒看见又来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眼里发光，一些不怀好意之徒主动上前拉她入赌局，顺便动手动脚。
那位美貌少女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大步走了过来，将一只咸猪手的手腕死死扣住。
“疼疼疼！松手松手！”那猥琐男子吃痛地叫唤起来。
“我看你这手是不想要了”少女厉声道。
“姑娘大人有大量，小的错了！”男子赶紧求饶。
解决了猥琐男子，少女看着莫如是，关切地问道：“姑娘可还好？”
“谢谢”莫如是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但她知道这位姑娘方才应是在帮她，真心感谢道。
“我叫尹落霞，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莫，名如是”
“莫如是”尹落霞缓缓念出她的名字，莞尔一笑，“倒是个好名字。不知姑娘年芳几何？”
“今年十六岁”
“看来我比莫姑娘年长一岁。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姑娘可唤我一声尹姐姐。”
“尹姐姐好”
尹落霞年岁不大，却见过了不少人。天真单纯的不是没有，但是如此干净纯澈的，确实没见过。看见她，就有种没来由的喜欢。
“如是妹妹可是缺钱？”尹落霞问道。
“是，我盘缠用光了，身上只剩下一个铜板”
莫如是掏出仅剩的一块铜板给尹落霞看，毫无防备之心。
尹落霞看她装扮，猜测她应是江湖人，观她气度不凡，想来应该是来自大门大派。照理说，再怎么单纯的弟子都不会对才见面的陌生人这般毫不设防，可这位莫姑娘的行为却如此地……
“如是妹妹，把铜板收起来吧”
“赌坊不是你这样的姑娘该来的地方”尹落霞劝道，“若是缺钱，姐姐可以给你。”
若是其他江湖女子，尹落霞不会说这话，可面对这样一个单纯如白纸一样的姑娘，她觉得让她赌博是种罪恶。
“多谢尹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恕我不能接受”莫如是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师父说了，无功不受禄，做人不能不劳而获，要靠自己努力。”
尹落霞哭笑不得：“那你师父可有告诉你赌博不好？”
“没有。师父没有说过。”莫如是摇摇头，随后抛出一个让尹落霞无法回答的问题，“若是赌博不好，那尹姐姐为何要赌？”
尹落霞：“……”
“尹姐姐，我第一次来，你可以教我怎么赌吗？怎么才能赢很多钱？”莫如是一脸认真地求教。
“呃……那好吧”既然阻止不了，那便只能教她，让她少输点。
辛百草万万没想到，小丫头才初入江湖，便染上赌博的恶习。
后来，当他知道此事后，懊恼极了，捶胸顿足，他就不该让她一人闯江湖。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染上赌瘾。
尹落霞教了她两个月，赌术依旧差，关键是人菜瘾大。
可她与其他染上赌瘾的赌徒又不一样，可以说自律得惊人。
早上，鸡都还未打鸣，便起来练外功，吃完早膳后便习内功，午膳后，看书，内容涉猎极广，包括小黄书。每日，看书两个时辰，之后便是学习赌术，晚膳后就去赌坊实践，输完了便回来睡觉。日日如此，雷打不动。顺带一提，她的酒瘾也很大，时时带着酒壶，喝酒当喝水一样。
尹落霞发现，这丫头从不撒谎，且她做每件事都很专注，而且坚定。
黄赌酒都占完了，却依旧气质干净，眼神纯澈，是个一身正气，不撒谎的好姑娘。
“如是妹妹，你可有什么想做之事？”尹落霞对这样一个谜一样的姑娘很是好奇。
“我想成为天下第一，冠绝榜首甲”莫如是眼神坚定，说到“天下第一”这几个字时，铿锵有力。
尹落霞从未想过，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会有这么高远的志向。她没有觉得她在痴人说梦，相反，她有种感觉，她真的能实现这个志向。
毕竟，很少有人能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
更何况，她的武学天赋很高。
虽然这两个月，尹落霞赌术，莫如是是一点没学会，但尹落霞无意间使出的掌法，莫如是倒是会了，而且是在短短两日就会了。
甚至，比尹落霞使得还好。
“妹妹，你可有想过去天启城，入学堂，拜师学艺？”尹落霞问道。
“可我已有师父了。”
“那又如何？爹还能有好几个呢，什么干爹义父的。师父怎么就不能有好几个了？”
莫如是想了想，一脸严肃：“……有道理”
莫如是是个行动派，既然决定去天启城，便要抓紧赚盘缠。可她那赌术，下辈子都赚不到盘缠。于是，尹落霞主动提出借她钱，待莫如是有钱后再还。莫如是拿到钱时，一脸郑重地保证她一定会还钱的。
起初尹落霞还担心这丫头不收，见她收下后才放心下来。现想来，若是当初她是提出借她钱，她是不是就会收下，也就不会染上赌瘾了？
只是事已定局，后悔无用。
其实，尹落霞是想陪她一起去天启城，但奈何家中有事让她赶紧回去。所以，她只能在离开前再三叮嘱莫如是，别轻易相信陌生人，财不外露等等。
尹落霞觉得自己像是母亲一样，孩子独自出门，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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