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退货单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手机第三次震动时,我正用美工刀划开新到的纸巾样品包装——这次的卷芯用指甲一掐就留下白印,和工厂老板拍着胸脯保证的“环保材质”判若两物。屏幕上王总的名字跳动着,附带一条消息:“下午三点有个半导体高管饭局,来不来?”
批发市场的货车喇叭声从楼下传来,混杂着张姐最新的语音留言:“李老板,新到的‘云柔’纸巾给你打八折,保证足克!”我盯着她发来的质检报告,水印处隐约能看见“复印件”三个字,突然想起做猎头时伪造候选人薪资证明的求职者——同样是用廉价纸张打印的谎言,只是这次我成了收假钞的人。
戴安全帽的大叔又来敲门,手里拎着两袋泡水后发胀的纸巾:“工商局让你去趟办公室,这纸检测出荧光增白剂超标五倍!”他袖口的水泥渍蹭到我刚打印的自由猎头入驻申请表上,表格里“过往业绩”那一栏还空着。昨晚熬夜填写时,光标在“拼多多店铺月销三千单”和“成功推荐 50+候选人”之间闪烁了整整一小时。
午后的咖啡馆里,王总把一份聘用合同推到我面前:“自由顾问模式,五险一金自理,但这单半导体高管的提成够你卖半年纸巾。”他用银质钢笔敲着合同条款,笔尖划过“候选人背调由乙方全权负责”时,我突然想起退休工程师用千分尺测量纸巾的画面。窗外的快递车鸣着笛驶过,车厢上印着“铭选好物”的退货标签。
“王总,”我把合同推回去,指尖沾着昨晚粘标签留下的胶水,“我想试试自己找供应商。”他端着咖啡的手顿在半空,眉头皱成当年我漏看候选人竞业协议时的模样:“小李,别胡闹,猎头是智力活,跟卖纸巾不一样。”可他没看见我手机屏幕上刚收到的消息——“草莓奶盖”发来十个手机支架的好评截图,每个配图里都有她粉丝手写的“良心卖家”。
傍晚回到出租屋,发现门口堆着三个陌生纸箱。拆开后是某品牌纸巾的代理样品,附带一张纸条:“李老板,上次看你在批发市场挑货,这是我们厂的一级品,价格按代发算。”署名是“戴安全帽的老王”。我突然想起他昨天来闹事时,袖口除了水泥渍还有块褪色的“某某纸业”工牌。
深夜整理新供应链清单时,王总发来最后一条消息:“那个半导体单子我给别人了,年轻人还是要选有积累的路。”我删掉刚打好的“自由猎头入职确认”,点开拼多多后台——“草莓奶盖”正在直播,镜头里她举着我家的手机支架,身后的绿萝被她修成了心形。
飘窗上的新绿萝叶片油亮,我在清单最下面画了条双行道:左边写着“猎头的精准测算”,右边标着“电商的体感温度”。电子秤显示新纸巾的克重分毫不差,而手机提示音响起时,我看见“草莓奶盖”的直播间弹幕里飘着一行字:“老板,下次纸巾能不能出个猎头专用款?要经得住熬夜擦眼泪的那种。”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打在新换的双层玻璃上,声音闷得像猎头办公室的隔音墙。但我知道,墙的另一边,既有王总说的“陈年茅台”,也有我刚学会分辨的原生木浆味——这两条路都淌着汗水,只是一条用数字丈量,另一条,得用手心的温度去焐热。